“我保證不說自己認識林大哥。”雲晦珠道,“當了這樣久的大小姐,我還沒嘗過仗勢欺人的滋味呢。我想試試…”
小好道:“那家人來頭不小,姑娘是什麼來頭呢?”話一問出口,小好覺得自己簡直是聰明絕頂,不僅能攔住雲姑娘,還能順便套出她是哪家的小姐。
“你問這個做什麼?”雲晦珠並不打算回答他。
“不想姑娘費這個事。”小好說,“林大哥都不追究了,姑娘現在去,隻會叫他為難。”
果然,將正主搬出來後,雲晦珠便泄了氣。
“算了。”雲晦珠攤手道,“反正頭頂有帽子的又不是我,我閒操的什麼心。”
小好點頭:“雲姑娘心疼林大哥,我知道。”
“是是是,我不僅心疼他,我還心疼你。”雲晦珠道,“你有空閒扯林大哥的事,不如好好想想被你倆吃掉的這些牛吧。萬一管事的知道了,將你倆扭送進官府去,官兵在你們身上一搜——好呀,連身帖都丟了,哪裡來的亂民!直接將你們定為南齊的敵軍,那時就要活活打死你們了!”
“那怎麼辦?”小好不急不躁地問。
“怎麼辦?還能怎麼辦?”雲晦珠道,“趕緊跑吧!”
小好說:“我們跑了,你呢?怎麼同你好友交代?”
“你們都自身難保了,還管我呢?”雲晦珠揮了揮手,“她耳根子軟,我說兩句好話就行。倒是你們,再不走就真來不及了!”
小好“噢
”了一聲,慢慢挪步子朝瓦房的方向走。
走了幾丈,他忽然想起有事要同雲晦珠說,然而一轉頭,卻見雲晦珠已經上了馬車,已經行遠了。
小好垂頭喪氣地回了瓦房,見了大個兒,膝蓋一曲跪了下來。
“回來了?”榮王問,“事辦得如何?”
“雲小姐口風緊,臣沒套出來。”
榮王垂眼看他,一巴掌拍到他肩頭,拍得人都快要塌下去。
“郝讚,你同孤說說,你還有什麼用。”榮王扶額道,“你究竟是不是那龜兒子派來害孤的?”
郝讚委屈道:“臣感激小閣老葬母之恩,感激殿下救命之恩,可臣先前投奔您時便說好了的,臣沒用,腦子也不靈光,給您端茶倒水洗衣使還行,您也沒說想要謀…唔…”後半句話沒說出來,因為榮王眼刀比他的手更快地來到脖頸上。
“你作死?!”榮王壓低了聲音道,“再叫孤聽到那倆字兒,先擰斷了你的脖子!”
郝讚驚惶地點頭。
然而他侍奉榮王數月,早已摸清他的脾性,這也是個外冷內熱的主兒,瞧著凶悍,實則再厚道不過。對自己人常喊打喊殺,卻從未真動過手;對外人也是不顯山露水,卻能頃刻間要了彆人的命。
榮王鬆開了他,轉身去炕上翻雲晦珠帶來的大包袱。
“雖然不知道這小姑娘什麼來頭,又不經逗,動不動就紅臉的,可人實在不錯…咦,這是?”榮王從包袱裡翻出兩套衣裳,一
套冬衣一套春衣,都是利落獵裝,外加兩雙革靴。
郝讚看了一眼,羨慕道:“雲姑娘真用心啊…”
“什麼話?”
郝讚起身坐到炕前,伸手摸了摸衣裳,卻被榮王一巴掌打在手背上。
“上次雲姑娘問我,我的衣裳瞧著針腳細密整齊,不像買的。我說是我娘給我做的,每一套衣裳都是我娘生前做好了的。”他摸著自己通紅的手背道,“她又問起您,我說您早沒了娘,沒穿過娘做的衣裳…”
榮王無語看天:“為了同小姑娘多說兩句話,你將孤賣了?”
“沒有,不是,臣哪兒敢!臣不是想著同雲姑娘套套近乎嘛!”郝讚道,“雲姑娘應是心疼殿下,這回來特意給您稍帶了衣裳…嘖嘖,這料子真好啊,是雲姑娘親手做的嗎?”
榮王在軍中日久,早已忘了女人和心動是什麼滋味。聽郝讚這樣一說,驕傲之心瞬間膨脹得比農場裡散養的豬還要肥。
“肯定是她自己做的。”他言語間都壓抑不住自得之意。
郝讚實在是聽不下去,道:“我娘給我做衣服,雲姑娘給您做衣服…殿下,雲姑娘該不是心疼您沒了娘,把自己當您娘了吧?”
“去你的!”榮王大怒,一腳踹在他屁股上。
郝讚拍了拍屁股,又蹭了過來。
榮王翻了翻包袱,在看到十雙褻襪時簡直震驚得無以複加。
郝讚憋不住了,哈哈大笑:“怪不得殿下您一靠近雲姑娘時人家就皺眉說頭
暈呢,殿下腳臭,熏著雲姑娘了…哈哈哈哈哈…”
榮王臉上一陣兒晴一陣兒白,都說臭味相投,同一樣臭的人在一起久了便沒什麼感覺,乍碰到小姑娘,還以為人家害羞,自己硬是沒想到這層。
榮王默默地脫了靴。
一股難以言喻的氣味彌漫開來,因離炕頭離得太近,味道更加荒誕古怪。
“臭嗎?”榮王嗅了嗅,“孤不覺得。”
“還行吧,殿下,也不是很臭。”郝讚走到窗邊才敢開口說話,“死了十年的魚用放了十年的雞蛋一裹,炸出來也就這麼個味兒吧。”
榮王這次沒罵他,隻是歎氣:“營中…離水源有些遠,不常洗腳,也難怪會熏到小姑娘。真是委屈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