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人是天生的狠毒心腸?倘使真養了一條狗,這條狗咬傷了人,也沒有說看著被砍下的狗頭還能心平氣和的。隻是罪狀坐實,辨無可辨,不誅殺三族已是給了十全體麵。
事做到這一步,哪裡還有人再尋光獻郡主黴頭的?
“膽子大些的,早已站在父王這邊,不會為難我;膽子小的,經過此事後也能暫歇了風頭。”蕭扶光吐了個乾乾淨淨,回首擦乾淨了嘴,慢慢道,“我隻要能熬過春試殿試便好,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讓那些人給我攪出亂子。”
白隱秀站在原地,看著她一步步離開內庭。
欣喜是有的,先帝之命總算沒有違背,兄弟二人總算是看著郡主上了正路,她終於肯將擔子放在心頭;錯愕也是有的,十**歲正是女子奪目肆意的時候,若非生在帝王家,她何至於此?
臨下值時,白隱秀早早地來尋她。近日來他總是先繞個遠路來定合街,再與她一道來內閣。
同期如林嘉木陳九和等,便是日日勾肩搭背上下值也無人說閒話。但若是換成一男一女,便有些引人玩味,先前無人說,而今她早間立威,自有不服氣的拿此做文章,因在女子頭頂上潑臟水是最容易的事。
先帝膝下養大的一雙兄弟,都將她拿半個主人半個妹妹看待,這讓白隱秀很是為難。他思慮再三,將蕭扶光送回定合街後,自行去了清枝胡同。
他是暗訪,並沒有帶什
麼人。敲了幾下門,司馬煉聞聲而來。
如今的秦仙媛可謂是草木皆兵,自打從宮中回來後,也不敢出門了。隻要聽到敲門聲便心慌意亂,擔心平昌公主會將他們夫妻充入掖庭中去。
她躲在司馬煉身後,警惕地看向來人。然而在見到是白隱秀後,神情也隨之放鬆下來——與蠻橫不講理的平昌公主相比,光獻郡主倒是好拿捏得多。
隻要自己一雙手還在,將光獻郡主能吊多久是多久。
白隱秀見到他們,先說了聲打攪:“我想與閣下談一談。”
不等司馬煉開口,秦仙媛便接過了話:“你想要談什麼?是郡主要你來的?我不是同她講過,等我夫君考完了再去過府醫治嗎?”
白隱秀並不看她,隻盯著司馬煉的眼睛又重複了一遍。
“仙媛,你進去吧。”司馬煉轉身對秦仙媛道,“我同他說幾句話便來。”
天色有些暗,家家院門前亮起了燈。冷風颼颼如刀揦得人臉上生疼,這時候基本見不到人。
二人來了胡同尾,白隱秀看了看他身上的粗布襖,滿肚子的話縈在嘴邊,最後決定直說了:“我自見你的第一日起,便知道你是誰。雖然不知小閣老如何變成這副模樣,但我想,您與郡主的情誼總歸是還有些的。如今郡主入閣,舉步維艱,做得好是她份內,一旦出了茬子,便要以其是女子而攻訐。殿下大撒手,她一個人實難顧全。您曾在閣部這樣
久,若還念著同她往日的情分,即便不出手相助,也總要同陛下走遠些——郡主走的是死路,檀沐庭又做了考官,我擔心他會在春闈上動手腳,陷郡主於不義,再借機扶持公主入閣。”
司馬煉神色平靜,依然是那句話:“你又認錯了人。”
“但願是。”白隱秀深深地看他一眼,“隻是希望您記著,小閣老對她再重要,也重不過她如今肩上的擔子。真到了孤掌難鳴的時候,自有人上趕著要來幫她。”
白隱秀說罷,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清枝胡同。
前腳人剛走,後腳秦仙媛便跳了出來。
“阿煉,他是來做什麼的?”她搖著他的臂膀問,“他是郡主的說客?該不會是拿春闈作引子,想拿這個威脅你吧?!”
司馬煉搖了搖頭:“沒有,他也是來試探我的。”
“煩死了!真不知什麼時候是個頭。”秦仙媛有些不高興。
司馬煉與她一道回了家,剛進了門,他又問:“仙媛,都準備好了吧?”
秦仙媛左顧右盼一番,最後小聲道:“都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