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擬貢士榜單一出,華品瑜便帶著它來找蕭扶光。
榜上有名者九十六人,錄取不僅看文章,也要看籍貫,東南西北各地都要有,不能偏頗某一地域,不然也是不公。
蕭扶光將名單濾了一遍,果然在中間看到了司馬煉。
她隻覺得自己被人狠狠打了臉——果然,她千防萬防,謄卷官也是她的人,但還是有人在她眼皮子底下將人塞了進來。
“他也在榜?”她問。
華品瑜看了一眼,嘬了一口茶道:“這小兒的文章是我親自掌看,還特特調了朱墨二卷重查,沒有問題。”
蕭扶光不甘心:“您的意思是,他是有些真本事?”
華品瑜將茶杯重重往案上一放,不悅地道:“老臣再將司馬煉二卷重新調出來呈給郡主過目?!”
華品瑜素來便是個壞脾氣,蕭扶光不敢惹他,也信得過他。
“您有所不知。”她解釋道,“我的人盯住了清枝胡同,發現司馬煉斥巨資購春榜名額。”
華品瑜麵色稍緩,“此次考題由我一人所出,考前三日我才想出來,自封了兩卷空白藏在櫃中,直至考前一日才取出謄寫。除我之外,無人知曉其中內容。他們如何買賣暫且不論,但我卻敢說,此子的確有真才實學在身——評卷是由我、趙元直和袁嶠三人共評,若依著我來,他該算頭名。但趙元直謹慎,袁嶠萬事甩手隻知活稀泥,這才讓他退居中遊。在推卷時,我們三人
其實共同將他排在首位。至於你說他花了錢尋人辦事,我隻能說,他這個錢是白花了。”
蕭扶光又問:“那為何…”
華品瑜看了她一眼,她便懂了——為何,還能是為何,因為華品瑜是她的老師,趙元直是景王的人,他們看好哪個,卻不能過度推薦,否則便是將她架在火上烤。有時公平也需不公平來輔佐,才能達到相對公平,這便是以退為進。
“我知道了,倒是讓老師操心了。”蕭扶光歎氣,“隻是朝中內鬼居然趁父王將內閣交由我之際再行買賣春榜之實,即便司馬煉有才華那又如何?我動不得他,總要抓住那些人——敢做下這種事,那人必然在禮部和內閣有接應,我一定要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
她說得豪邁,隻是華品瑜也知道,想要查此事不易。倘若司馬煉肯配合倒好,隻是人人都想登高,哪有人願意將自己的前程拱手相送的?蕭扶光又是女兒身,行事有諸多不便,華品瑜並不認為她真能追究出幕後主使。
華品瑜伸出手想摸摸她的頭,想說這不是她的錯——可若不是她的錯,那又是誰的錯?錯在景王謝妃將她生成女兒身,還是錯在這對父女無金爵釵在手?
“隻要人心是貪的,買賣杜絕便不能止。”華品瑜道,“他既有這般本事,你也放他出榜。待到了殿試,不點他頭名即可。看他入朝後接觸哪些人,再將他們攏在
一堆處置了,也是個法子。”
蕭扶光有些猶豫:“學生先前也是這樣想的,但學生擔心一時根除不儘,過後春風又生,會埋下禍患。”
“以後的事,誰說得準?”華品瑜笑道,“不過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你還年輕,他們才要怕你。便是埋下禍患,你也有比那些人更多的時間和人力去處置好這件事。”
蕭扶光再次頷首,“明白了,老師。”
拜彆了華品瑜,蕭扶光又去尋白隱秀。
白隱秀所言也同華品瑜無二:“郡主讓盯緊檀沐庭,我們的人也都在防著他。檀沐庭看上去心情一直不錯,遇事不主動,同其它考官一樣。考院中都是咱們的人,大哥也派了人守在他左右,沒出什麼岔子。”
如此一來,蕭扶光也總算放下心。同時也很是疑惑,畢竟在她印象中,檀沐庭絕對算不上什麼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