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扶光聽清楚皇帝在說什麼後,驚愕到無以複加——眼下是什麼境遇,他難道還不懂?
她看了看守在門口的兩個人影兒,心中頗有幾分躊躇。而磁石阮偲恰好走過來,宦官聲音叫常人不同,略尖銳一些,正同那二人說著什麼。
趁著阮偲與檀沐庭說話的空當,蕭扶光壓低了聲音,迅速同他道:“陛下病症不樂觀,平昌來萬清福地討要說法,卻被檀沐庭製住,關進當初陛下關中貴人的地方。風水輪流轉的道理陛下懂,我也不多說,如今麵見陛下的機會是我問檀沐庭換來的。如今內憂外患,你我在朝堂說話都不算數了,陛下還是少斥責我,興許下一刻,陛下與我便都要被檀沐庭囚殺在此…而我隻問您兩句話:一,而檀沐庭今日與妙通仙媛欲立蕭夢生為皇太侄,這其中是否有陛下授意,換句話說,陛下是否仍舊因平昌緣故遷怒於我,或者您一直恨著父皇,就因先帝一直屬意我父王,所以才放任檀沐庭獨大?當年先帝駕崩時眼前隻有您、中貴人和阿寰仨人,中貴人被您困在太極陣下,被我救出後卻在當夜自縊,阿寰生前卻曾說,是您與先帝發生衝突,先帝才暴斃——第二個問題便是,那一日您究竟同先帝說了什麼?”
皇帝麵無血色,眼睛卻是一動不動地凝視著她。他病得厲害,能聽懂這一番話已然十分吃力。
蕭扶光心中著急,不
斷地看向門外,阮偲正在恭維檀秦,三人無暇理會他們。
“父皇…他說”皇帝艱難地開口,“他說…金爵釵是為你打造…”
蕭扶光頓時怔住,隨後捉住皇帝臂膀,恨聲道:“都什麼時候了,您竟還有心思開這種玩笑?!”
皇帝話說得十分艱難,僅兩句話便叫他大汗淋漓。
“朕沒有說笑…分明是父皇在說笑…”皇帝張了張嘴,喉嚨發出嘶啞的聲調,“朕比你們知道藍氏…要早…朕以為父皇遲遲未立儲…是在等藍氏之子…二十八年冬,父皇病入膏肓,已是回光返照之時…你侍病後回蘭陵,而你父王則去了幽州,老三遠在遼東…他都要死了…依然不肯立儲…朕問他,是不是在等那孽種…等那孽種拿著金爵釵入京,好將我兄弟仨人踢開…你的父親、小叔父為他操持二十八年…他卻隻認那支金爵釵…他眼盲心盲,他將我們放在何處…”
蕭扶光心下一沉。
倘若皇帝所言非虛,那便也證實了她先前的猜測——先帝因蕭夢生的父親而製釵,同時也需要維穩朝綱,所以重用父王與小王叔,看似放權,又遲遲不立皇儲,待兄弟三人鬥個你死我活,好叫藍婆之子漁翁得利。隻是誰也不曾料到那位竟如此短命,藍婆又隱居寨中數十年,不曾進京尋過先帝,以致於先帝直到駕崩都不曾看到過他的長子,皇位平白被兗王撿了去。又因此兄弟三人內鬥
,畢竟時機太過巧合,她父王才將其困入宮中而後攝政自立,這都是後話。
“可笑的是,他居然…”皇帝的喉腔內又開始發出奇異聲響,“他居然說,金爵釵是為你而製…如此滑稽說法,誰會相信?朕問他金爵釵在何處,他竟說早已遺失…父皇當真是病得糊塗了,朕逼他交出金爵釵,他不肯,打算讓韓敏調人進來。朕同他爭執之間,他病情加重,一口氣沒上來,便去了…”
說到此處,皇帝已麵色發灰,隻能大口進氣。
蕭扶光倒了杯水,慢慢喂他兩口,人總算是稍緩下來。
“因先帝之死,你父王認定朕弑君謀逆,將朕困在宮中八年…你父王事事為你,即便朕如此說,想來你也不會信。可如今朕已是將死之人,且這些年的確與你父王鬥,朕又何曾真正加害過你?”說到此處,皇帝血氣上湧,竭力道,“縱使繼位並不光彩,朕也是萬民之君,是無上至尊。朕以此殘敗將隕道身立誓,朕今日所言半句非虛——”
皇帝言語並不多,斷斷續續地當日發生之事告知於她。在蕭扶光聽來,他所說同蕭寰和韓敏二人所言並無多少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