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獻郡主究竟是什麼模樣,在所有人眼中大約都很模糊。
一顆真珠價值連城,端看它有多大、多圓潤,你若問它色澤如何,在日光與暮光之下分彆是何模樣,見過幾次的人都不一定能答得上來。
魏武捉刀的道理便是如此——帝王家兒女,氣勢在前,儀態絕佳,哪怕隱在人群中,也容易被人一眼發現。
約摸是在十二年前,赤烏二十四年夏,剛剛通過殿試的檀沐庭甫入翰林院,便引得各方矚目。
年輕俊朗是招牌,可真靠臉吃得開的那是勾欄,不是朝堂。
翰林院彙聚天下人才,檀沐庭在其中,論資質充其量能用“平平”二字概括。然而文人總是相輕,若你也登上帝都塔頂,便會發現這裡早就擠滿了人,日光月色與清風,總有人要來分一杯羹。三把刷子丟一把,至少要有兩把刷子才能在塔頂站穩。
阿九很幸運,因為他如今是檀沐庭。檀家彆的沒有,錢財多得是。從前那時一兩銀子都要掰碎了稱著花,而今隻需動動嘴,一萬兩,兩萬兩,十萬兩,檀家也拿得出來。
官場走動,人情往來,恰恰需要銀子。
不是自己的錢,花起來真不會手軟。翰林院有位才俊,但會來事兒,雖說沾帶些銅臭味兒,可沒有文人架子,待誰都很不錯——小檀郎的名號漸漸打出去,白日勤勤懇懇務工,夜間呼朋喚友作樂。
放得開,玩得開,嘴巴甜,會說話,
不吝嗇,愛交友,我有千金財,甘為仁義散——這樣的小檀郎,有誰能不愛?
有小資難以同巨富相比,檀家正是巨富——巨富究竟是什麼?簡而言之,它散財不及斂財快。甚至說,它花出去的每一分錢,實則都可以以另一種方式賺回來。
檀沐庭便是如此,在入帝京之後便大手一揮盤下兩條街,那些花出去的錢,最後都流回了他口袋中。
帝京中貴公子不少,大多都與檀沐庭玩得來。青龍繼位,檀沐庭開始步步高升,解決了尤彥士的他心情大好,與同僚一道暢飲時看到了司馬家的公子。
彼時的司馬廷因父親在閣,不得科舉,隻能被閣老保薦入閣。小閣老出自河內司馬氏,年僅十六歲,卻已長成八尺之高,猿背蜂腰,一張臉還嫩得很,卻是十足派頭的名門貴公子。有人同他舉杯相慶,司馬廷玉抿了抿杯沿,已是很給麵子。有人問他,小閣老為何不飲酒,他吊著一張嫩生生的臉,一雙眼睛透著清澈銳利的光。他說:“酒色一旦沾上,一生都要為其俘虜,哪怕戒了,也會讓自己難受。”
檀沐庭聽後,隻覺得這小閣老說話倒是有點兒意思。
有人又開玩笑:“小閣老日後要娶光獻郡主,蕭氏皇族素來貌美,萬一日後逃不開郡主姝色可如何是好?”
檀沐庭聽後不大高興,那時的阿扶才多大,十三歲的丫頭片子,能有何姝色?堂堂郡主,
私下竟也成了這些腦滿腸肥之人口中的消遣。
司馬廷玉聽後,黑著一張臉,起身操起八仙椅,將那人打了個頭破血流。
十六歲的小閣老一戰成名,成了極難相處之人。
二十四歲的檀沐庭依然是低調卻八麵玲瓏的檀沐庭。
時光匆匆又過一年,年末時萬清福地被工部承攬。
大雪紛飛之時,檀沐庭迎著風雪監工。帝京冬日難捱,這些年他養得好,已很少生凍瘡,然而白龍珠城人依然難捱冰雪盛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