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惡如同愛恨,往往到極致分明時才得以顯現。
那麼被收斂起的那些日子,它又藏在何處?
在一個午後,雪終於停了,可積雪未化,天也依舊是灰蒙蒙的。有風吹過,寒如刀割。因為天氣實在太冷,積雪早已與地麵粘做一處,便是拿鐵鍁來鏟也要費好些功夫。偌大個帝京,隻幾條主乾街道被清理乾淨,登高望去,滿城儘是白瓦,素得仿佛天地間隻餘一片荒蕪。
司馬煉穿梭在人群當中,在萬清福地的介入之下,內閣以一種詭異而迅速的方式悄然煥新。
此前有蕭扶光刻意壓製,袁閣老在閣部說不上什麼話,趙元直上位後更是被擠去一旁。可自從趙元直因往日殺妾被威脅後也不再主理閣中事務,閣臣欲上諫被斥回,又在雪中跪得太久,一個接一個地病倒,稱病閉門不出。舊臣因私下聚集反叛被司馬煉扭送至大理寺,新人被萬清福地提拔上來,一時間內閣在風雪中飄搖。
多的是人心有怨言,即便明白如今都是因皇帝過於信賴檀沐庭,以致於讓這佞臣入朝,如今借著所謂皇太侄的由頭肆意乾政。可他們能依靠的攝政王蹤跡全無,即便尋到人,也不知病體是否安好,其女光獻郡主因被冤謀逆而備受打擊,回定合街後至今閉門不出,卻有傳言說她同險些做了駙馬的檀沐庭關係不一般,二人恐有私情。
一個是攝政王的掌上明珠,一個是
機要大臣,且不說檀沐庭草莽出身,畢竟皇帝看上的女婿總有過人之處,而適齡男女有私情倒也無可厚非,隻是這份情來得實在不合時宜——平昌公主怎就突然要夥同妙通仙媛毒害皇帝,郡主好端端在內閣如何又出現在萬清福地…種種跡象表明此事複雜,應有內情在。可幾位當事人嘴巴閉得緊,誰也不知道當日究竟發生了何事。總之幾日的功夫,朝堂便煥了個新。
又有傳言說平昌公主謀逆是假,始作俑者是光獻郡主才是,為了堵住話頭,私下將公主與妙通仙媛二人解決掉,一個病懨懨的皇帝也阻止不了郡主和檀侍郎。而檀沐庭又弄來個皇太侄做幌子,目的就是為郡主洗白。
眾說紛紜,卻無一人敢當麵質問,畢竟當事人中無論哪個他們都得罪不起。
與先前常被譏誚的境遇不同,而今司馬煉可謂風頭正盛。從前人人背地裡都要罵他是賣妻的狀元郎,如今都知道妙通仙媛害了皇帝,以往那些粗鄙之語瞬間轉變為對其高瞻遠矚之敬仰——見風使舵,素來是官場最基本的學問。
而其中自然不乏有懷疑他的人,畢竟妙通仙媛毒害皇帝,他這個前夫哪裡能脫得了乾係?可皇太侄與發了話,司馬煉忍辱負重,忠君為主,堪當大任——見過皇太侄蕭夢生的都知道,那是個遠看著還好,離得近便能發現其常作瘋癲狀,他哪裡知道司馬煉究竟
是個什麼貨色,這話分明就是檀沐庭所說。顯而易見,這二人打從一開始便狼狽為奸了。
明事理的仰天長歎:皇綱不振,國將不國。
司馬煉逆著人流來到檀府,檀沐庭親自相迎。
他們站在石橋上,看著遠處湖邊正散步的二人,此時檀沐庭開了口:“先前她揚言非司馬閣老不嫁,我還一度怕她會因此做傻事。多虧有之瀚,現在她不哭不鬨,得閒還願意出來走走。”
司馬煉抬眸看去,見那二人正是姚玉環和與她定過親的青年崔之瀚。
托檀沐庭的福,崔之瀚謀了個小官做,品階不高,勝在少事清閒,多的是時間來這邊走動。哪怕近日天氣不佳,他也常來府上陪姚玉環說話解悶。所有人都說,檀大人眼光極好,為小姐找了個好夫婿——雖說姚玉環並不領情就是了。
司馬煉收回視線,檀沐庭卻揮了揮手,命人將二人帶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