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行走一遭,有人得過且過,也有人不甘無名無分往來一世,誓要立下千載萬世之功。
前者自有百態,而後者卻無一不是心狠手毒
攝政王也好,檀沐庭也罷,這二人在做事上多多少少會有些共同之處,在麵對或許可能會威脅到自身之人時,更傾向於以武力直接壓製——這的確是最便宜的法子。
可這些換檀沐庭做來,會達到與攝政王一樣的效果嗎?
司馬煉領命後去帶人,來時與阮偲迎頭碰麵。
阮偲身後跟了足有數十人,前頭幾位瞧著熟悉,除了此前見過的內府執事,還有幾位禁中的老宮人,剩下則多是有品級的內廷官與禮樂官。執事官是為王室婚禮諸事而來,禮樂官則需以樂祭告。郡主尚夫,樁樁件件都早已安排好。
隔著風雪,阮偲笑得褶子滿臉開花,朝他拱了拱手:“今兒倒是個好日子,等祭過了社稷祖宗,郡主擇日便能下嫁檀侍郎了…不提這些,這麼大的雪,大人欲往何處?”
司馬煉沉眸看著他,半晌後道:“我自有我的去處。”
說罷,便頭也不回地與阮偲錯開。
阮偲斂起笑容,自大道南下。觀禮聽樂祭拜用去半天的功夫,再去定合街時卻連門也入不得——碧圓在門前攔著,郡主發了話,不讓沒根的東西進王府。阮偲氣得齜牙,卻也無可奈何,隻能借在門房處擠一了一下午,天黑時才趕回宮中。
與此同時,司馬
煉也將檀沐庭交代的事情完成。
距帝京郊外十三裡處,一頂巨大的帳篷內,滿滿當當擠了數十人之眾。這些人無一不是被五花大綁。他們口中被塞了碎布,心中的憤怒委屈便隻能由那雙血紅的眼睛中透出。
若非是為自己與同僚討個公道,誰願在臨近年關之際千裡迢迢上京尋說法?本想攝政王愛惜天下讀書人才背上身家性命來賭上一賭,好不容易來了,卻被告知攝政王早已纏綿病榻至今未醒?再不濟便去求光獻郡主,雖說是女流,可朝中總有個能說得上話的人。誰料郡主因被構陷參與謀逆,自回了景王府後深居簡出,已許久不曾來過內閣。皇帝也還病著,另一邊戶部的檀侍郎異軍突起,尋回了帶有先帝賜下的金爵釵堂而皇之地入了萬清福地——天好像塌了,又好像沒塌,總之,跟以前大不一樣,他們來的怕不是時候了。
而眼前人呢…
他們憤怒地抬頭看著眼前這位高官,他看起來比他們中的許多人還要年輕,卻端得氣勢十足,黑衫白裘,身材高大,麵如脂玉新刻,卻嵌著一雙長而鋒利的鷹眸。
起初這些人還以為他就是檀沐庭,一個個恨不得用眼神殺死他。
未料此人隻是伸指撣了下被蹭臟的衣擺,另一手舉了盞燈來到自己跟前。
明晃晃的燈火耀亮了他的臉,將那張玉白臉蒙上一層暖光。
“諸位來的太不是時候。”他稍抬起下
巴,慢慢道,“郡主出降在即,檀大人與內廷忙得很,爾等卻在這個節骨眼上來鬨事,不是打檀大人的臉嗎?”
眾人聞言群情激憤,其中一人用力吐出了口中的布團,恨聲罵道:“郡主出嫁乾他何事?我們是來討公道的,又不是來劫親的!早年先帝縱容臣下賣官鬻爵,而今這些人正當權,那我們十年苦讀又算什麼?都說惟有讀書高,可聖賢書念了一萬遍,到頭來竟不及投個好胎拿出白銀萬兩來賄賂你們這些朝廷蠹蟲來得快!”
此言一出,眾人隨之附和。帳篷外天寒地凍,帳篷內卻是一片滔天怒火。一人開口,越來越多的人便也不膽怯,一個個吐出了嘴裡塞的布條,張嘴便罵。
“你們私下裡拿春秋闈做買賣,就不怕讓天下人寒心,不怕自己遭報應嗎?!”
“攝政王能壓得住彰德府那件案子,如今他不在,我們的人卻是由各地奔赴而來,就看你們這些狗官還能不能壓得住!”
“檀家可不就是米商起家,坐擁萬貫家資,沒準兒檀大人當年春秋闈也是買來的名額!我看若是要查,便該先查他檀沐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