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叫郡主千萬小心,萬事謹慎為上。”小婢說著,又朝著胳膊上吐了一口口水,搓弄了兩下,筆跡瞬間成了黑黑的一團,看得碧圓鼻子都皺起來。
“知道了。”碧圓說著,又揚聲罵了她一頓,待有人來勸阻後才止息。
碧圓回了房,將時辰告知蕭扶光。
檀沐庭急著把控朝堂,想要將婚期定在正月下旬。因近日連綿大雪,諸官員回京路遠,怕是趕不及賀喜,又以下旬無吉日為由,便將婚期提進中旬。對此檀沐庭自然是一萬個讚同。
這日檀沐庭又來銀象苑,蕭扶光卻提出要去他家中一觀。
檀沐庭自然高興,便叫她暫待兩日,兩日後他來接她過府。
說罷,便又回了家中。
他乘風雪而歸,顏三笑看到他時,隻見他一張臉凍得發青。伸手將他的袍子褪下,抖了抖上麵的雪叫人去烘,又拿來溫好的酒遞給他。
檀沐庭卻沒喝,隻是開口問:“家裡的事辦得如何了?”
酉子看了一眼顏三笑,顏三笑便答道:“工匠將園子重新修過,不見塵泥;下人的衣裳都是一水兒新,妝麵濃淡適中,身上不帶貴重首飾的,看著絕對清爽乾淨;豢養起的異獸,長獠牙的都拔了送走,剩些性子溫和的,傷不了人…”說罷又補了句“郡主來了必定瞧著歡喜”。
檀沐庭嗯了一聲,轉頭又對酉子道:“你先下去吧。”
酉子說好,躬身退下。
顏三笑隱隱覺得不太
妙。
果不其然,下一刻檀沐庭便開口問:“三笑,你跟我多少年了?”
顏三笑聽後如遭雷擊,依然強笑著答:“八年?十年?或者更久?我也不記不太清楚了…”
檀沐庭抬眸看著她,雪白的臉在炭火映照下忽明忽暗。
“回家吧。”他說,“做個買賣…不做也成,日日揮霍也足夠,你跟我這樣久,這是你應得的。”
顏三笑聽後,一行清淚從麵上滑了下來。
她說了聲好,聲音平靜,聽不出一絲委屈或怨懟,隻是抬手擦淚時無名指和小指顫得很。
顏三笑回了房,早有仆人替她收拾好了行李,金玉繡緞、花紅表裡足足裝了兩車有餘,價值萬金不止。檀沐庭素來大方,這倒也在人情理之中。
酉子勸慰道:“郡主性烈,眼中揉不得沙子,你待在她身邊這樣久,於她而言是叛離,她如何會饒了你?說到底,主人讓你走也是為你好。”
顏三笑低著頭,說了句“我都知道”。
酉子知道她一向體貼主人,即便如此,準備了一肚子的話也沒了用武之地,最後隻得道聲保重。
顏三笑是當日傍晚離開的,檀沐庭待她的確不薄,仆婢足有**個,這還不算護衛在其中。
她與其他被遣散的婢妾不同,這一路沒有回頭,隻在出城後叫停了車馬,看著腳下潔白的雪、遠處黑而空洞的天幕,眼中慢慢覆上迷茫之色。
她回頭去看,城門剛好落了鎖。
沒有人來送
她。
他問她跟了他多久,她的確說不出來,但若要問二人相識多久,她就能準確地回答了——是十三年,是一百五十六個月,是四千七百二十二日。
為何會記得這樣清楚?那是因為,第一次見他時,腔子裡的那顆心才像活過來,才意識到自己還是個有血有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