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城東北有座坊市,平日裡常做些水產買賣。近來大雪連天,又在正月裡,生意不如之前好,來往之人不多。
但也有開鋪門做生意的,天道酬的就是一個勤字。
眼前的青年進了門,直截了當地說:“買你那把砍魚的刀。”
青年一身秋裝,卻不嫌冷,肩頭扛著鋪蓋,不知裡頭裹了什麼,怕是全家的家當都在其中——他寶貝得緊,時不時還摸上兩把。
“不行不行。”店家搖著頭,“我那刀厲害,用了多少年還是一樣鋒利。便是刀背拍下去,半丈長的魚都要死,它可是我的活招牌…”
青年掏出一錠金,店家瞬間不說話了,將纏著布的刀遞上,諂媚道:“這招牌再響,可落到咱這不是大材小用嘛!您收好…”
青年將刀彆在腰上,又摸了一把鋪蓋,似是安撫一通後才轉身離去。
店家美滋滋地收起了金子,再看那青年,總覺得他的鋪蓋好像動了一下。再一眨眼睛,人已經縱馬跑遠了。
司馬廷玉取了刀,將鋪蓋置在馬上,隨後縱身一躍上了馬,順手又拍了兩下,“阿扶,顛得不舒服了就跟我說,彆再給隔夜飯嘔出來。現在吐了不打緊,過幾個月再吐我更高興。”
裡頭人不吭聲。
一人一馬就這樣回了司馬家。
司馬承等了許久,見著他們來,下巴險些砸在地上,“這…這裡麵難道是…”
“是你姑奶奶。”司馬廷玉下了馬,將鋪蓋扛在肩
頭,“慪氣呢,不願意跟我回來。若是不拿鋪蓋將人卷了來,她怕是要拔頭上簪子給我刺上一百個窟窿。”
司馬承心說在人眼皮子底下裝了兩年,擱誰誰不生氣?好好的郡主下嫁給誰誰不感恩戴德,竟生生因你蹉跎去兩年光陰。
司馬家原先的仆從早已隨閣老而走,餘下的儘是司馬廷玉舊部和自臨江戰後與作員外郎時收入麾下的得力人手——這兩年間靠著司馬煉的名頭倒也拉攏來不少人,隻是去了彰德府一趟,來時險些遭了檀沐庭的暗算,但死過一回的人防備心更甚,逃脫不是難事。
幸而來得及時,不然…
司馬廷玉把鋪蓋放在床上,將束著的帶子一收,裡三層外三層地一下展開,穿著嫁衣的郡主就這麼落進了眼裡。
顛簸這一路,除了金爵釵和金鑲東珠圍髻,頭上首飾已掉得七七八八。頭麵倒是次要,隻是今日這妝容著實攝人心魄得很,原就是一副好容貌,之前瞧著還有幾分景王的影子,經妝娘一番造化,竟隻餘半分——剩下九分半,三分標致三分短裝,餘下三分半全在眉眼中,縱然此時清冷,亦有令人不敢親近的奪目豔色。
司馬廷玉俯身上前,撫上她麵頰的手有些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