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暴雨過後,檀家便出錢出力,又是去道觀中祈福,又是派人拿特產禮品慰問帝京來人。
司馬廷玉離開的這幾日,檀家已來了不知多少次,且每次都是檀家現任掌家人檀英親自來訪。
司馬廷玉剛沐浴完,便聽人傳道檀英又上門來尋。
此前他不知蕭扶光與檀沐庭等人齟齬,東昌一行之後,便曉得三年前下令殺桃山老人的是檀沐庭,然而動手的卻是檀沐庭堂弟檀芳——也就是眼下前來拜訪的檀英親兄長。
檀芳三年前便成了檀沐庭的替死鬼,動手的不是旁人,正是從前帝師——老太傅華品瑜。三年前華太傅剛從喪妻的景王手中接過蕭扶光,見她夜夜夢魘纏身,再三追問之下才得知謝妃死亡真相,索性先毒殺檀芳安撫蕭扶光。
華太傅是赤烏時入仕,心眼比蓮蓬多。他做事狠辣,乾淨利落,至今檀家都以為檀芳是病故。
檀芳死後,檀英這才做了檀家掌家人。檀英不如檀沐庭圓滑,不如檀芳陰毒,但他會做生意,又樂善好施,名聲很不錯。
司馬廷玉與蕭扶光想法一致——想要打探檀沐庭,可以先從檀家入手。
檀英來了好幾次,以為這次又要被拒之門外,未料府吏傳話說小閣老允他拜見,連忙整理好衣冠才敢進門。
府衙供給閣臣的住處不算大,檀英一進屋,便見臥房屏風後立著個高高的人影。
檀英跪地拜了拜,聽見有人開口:“起
來罷。”
那道聲音像是在頭頂一樣,檀英起身抬頭望去,見屏風上是一雙異常銳利的眼睛,形如鳳,神如鷹,實在令人膽寒。
檀英擦了擦汗,心想這便是那位小閣老,又拱手拜道:“久聞小閣老尊名,今日方得見,小民三生有幸。”
司馬廷玉從屏風後繞過來,擦著頭發道:“我不愛聽場麵話,有事便說。”
檀英見他赤著上半身,頭發半乾,還有水珠地順著千溝百壑往下流。腰腹一絲贅肉也無,是當下膏脂盈身的富家公子難以匹敵的健碩。
檀英汗流浹背,連連垂首道:“小閣老為治汛而來,小民感恩戴德,備些薄禮聊表心意…”
話未講完,司馬廷玉一口回絕:“我不收禮。”
檀英知道小閣老是個難碰的釘子,又道:“府衙狹小,小閣老起居不便。小民在城中城外均有幾所宅院,奴婢都是調教好的,您…”
司馬廷玉眉心緊蹙。
他並非古板守舊之人,隻是對於檀家,實在沒有什麼好印象。
可蕭扶光要查檀沐庭,便不得不從檀英這處下手。
“改日再說。”司馬廷玉將巾子往桌上一扔,伸手抓來衣服披在身上。
不得不說檀英極有幾眼,這邊司馬廷玉剛套進去一半兒,他便上前動手服侍人穿衣。
“小民曾到過帝京,聽人說起過小閣老。”檀英邊為他係衣裳邊道,“都說小閣老芝蘭玉樹,俊偉異常,小民當時還不信,心說為國為民操
勞的重臣,怎會又年輕又俊秀?若真是如此,得叫多少人羞愧!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虛傳…”
檀英誇人自有一套,饒是司馬廷玉聽慣了好話,也不禁多看他兩眼。
穿好了裡衣,可頭發還濕著。檀英揚聲對門外家仆道:“快將老爺的香膏拿來!”
家仆忙從隨身的袋子裡摸出一盒膏脂,雙手奉上前。
檀英接過來,笑著對司馬廷玉道:“小閣老頭發也好,烏黑茂密,隻是用棉巾搓最易傷發,您先抹一層香膏再擦——這是自家做的,從不外售,今日新取還未用過,您若不嫌棄,這小玩意兒孝敬您。”
司馬廷玉沒有富家子弟那些講究,本對這些並不感興趣,可聽檀英這麼一說,忽然想起這兩日蕭扶光摸著臉感歎,抱怨風吹雨淋以致臉皮拔乾,便出聲道:“放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