苛待下人的老爺們,蕭扶光見識過不少。
她站起來道:“吃飽了。”
檀英上上下下地將她打量了一個遍兒,聲調緩和下來,好生叮囑說:“伺候誰不是伺候?小閣老是頂尖顯貴之人,人又年輕,願意讓你伺候,那就是你的造化,跟在他身邊吃香喝辣,不比灰頭土臉的強…哎?你從前是哪個院裡的?老爺怎麼好像沒見過你?”
蕭扶光一早就想好了說辭,張口答:“我…”
“算了,管你是哪兒的呢。”檀英看了她幾眼,複又嫌棄地一擺手,“你就是老夫人院子裡的,今兒也得給老爺將小閣老伺候好嘍!”
蕭扶光點頭如啄米,十分順從——到時候指不定是誰伺候誰呢。
到了這會兒,她已然能確定檀英將自己認成了檀家的下人——也好,這樣就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進檀家。
當初的紀府是個龍潭虎穴,她廢了多大勁兒才讓郝讚娘將她弄進去。如今司馬廷玉辦事夠漂亮,根本就不用她操心。
女壯士生怕她反悔不去了,架著她的胳膊將人架走。
夏季的燥熱在入夜後散去幾分,蕭扶光坐在小轎內顛簸。
她耳邊有風與樹葉沙沙作響,這是藏鋒在暗示,問她需不需要幫忙。
蕭扶光撩開簾子,掌心豎起,三根手指並攏。
風聲悄悄散去。
女壯士見了,蹙眉問:“你在做什麼?”
蕭扶光反手給她們看自己手背:“看,
有蚊子。”
“忍會兒,馬上就到了。”女壯士甕聲甕氣道。
等真到了檀府,蕭扶光方知紀家不過是小富,檀家才是真正的巨富。
檀英口中所謂陋室竟是一座廣達近千畝的庭院,此時已是入了夜,院內燈火通明,細看不止連屋簷四角,連樹下水上都鋪滿了燈,竟比她生辰時那一千八南珠照映下的銀象苑還要明亮。
門口站了兩排奴仆,約摸三五十位,清一色著綾羅,看著十分規矩養眼。
蕭扶光還沒看夠,便聽他們山喝:“恭迎大人!”
這一聲震天響,想是練了有不止十次八次。
司馬廷玉的轎子被抬著入了門,這邊蕭扶光卻被女壯士們推下了轎。
小閣老就能坐著,她卻隻能靠腿走進去,真是狗眼看人低,日後可彆怪她不客氣。
地方大,她既為奴為婢,繞的路也遠。晚上吃得撐了,這會兒光走就消化了不少食。
過了不知多久,腳底都開始疼的時候終於到了小閣老下榻的院子。
入目房屋錯落,一時間竟分辨不出究竟是兩層還是三層,兩棵古鬆掩了小橋流水,直通樓宇一二層。
倆女壯士推著她從另一邊走,繞到樓後,進了一間浴室。室內有一個三人合抱的大木桶,桶裡在她們來前已上了水,這會兒正熱得冒煙。
蕭扶光暗道糟糕。
她入水便頭痛,這是心病,知道的人除了貼身伺候的清清碧圓藏鋒,再就
是司馬廷玉。若被人發現了秘密,遭人拿捏就麻煩了。
“我不洗。”她昂首道。
女壯士眉毛一橫,還未開口,外頭便傳來一陣響動。
窗戶上忽然映出一個圓滾滾的身影。
“不洗也得洗!小丫頭,我告訴你,不管你願不願意,今夜就是你的洞房夜,小閣老就是你的大老爺!”檀英的聲音拔高好幾個度,“做人當識趣,小姐臉奴婢身,你去哪裡討這等富貴?!”
蕭扶光梗著脖子喊:“我隻是不想洗,我沒說…”
話還沒說話,頭頂嘩啦一聲巨響,她被一盆熱水從頭澆到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