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家老夫人不僅不好相與,還異常摳門。
這廂檀英將蕭扶光送了來,自然未說小閣老不曾享用,隻說要祖母調教一番。
檀老夫人雖不敢惹小閣老,卻不將一個婢子放在眼裡,於是揮手囫圇應付說:“知道了。”
等檀英一走,檀老夫人這才眯著眼打量起蕭扶光來。
蕭扶光被她看得發毛,又聽她出聲問:“這麼高的個兒,一餐吃幾碗飯?”
蕭扶光想了想,說:“兩碗菜,一碗米飯就夠。我不愛吃肉。”
檀老夫人麵色稍霽,點了點頭:“唔,倒是省了不少…可惜還是吃太多,一個小丫頭,又不做力氣活,吃那麼多作甚?來了我這裡,一碗菜半碗飯就夠。”
蕭扶光心下鄙夷——好個節流的法子,竟從下人身上薅起來了。
“我這裡也不養閒人。”檀老夫人挪了挪胖胖的身子道,“你先去後院待著吧。”
蕭扶光來時做好了被調教的準備,一聽去後院,便知又是讓她乾活來了,於是垂頭喪氣地跟著引路的婢子往後院走。
“哎,停下。”檀老夫人叫住了她,“你身上穿那兩件貴得很,脫下來,彆糟蹋了。”
就這樣,蕭扶光被剝了那身快要無法蔽體的羅紗裙,換上彆人穿舊了洗乾淨的粗布衣裳跟著去了後院。
後院有處水源,上遊是活泉,幾名仆婦正坐在下遊浣衣。
蕭扶光昨夜被逼著吃了夜食,此時尚還不餓。隻是回京這一陣兒又過回了呼
奴喚婢的舒適日子,再乾活未免便有些怠惰。
蕭扶光這般偷懶在外人看來更像是恃寵生嬌,不等她尋釁,便有人開始找茬。
“這伺候過小閣老的就是不一樣,心氣兒也高起來,竟不將尋常活計放在眼裡了。”
蕭扶光一抬頭,見開口的是與她隔了一丈的一位大娘。剛剛自己被剝衣服,便是她來動的手,剝完了又將她之前穿過的舊衣裳扔了來。
好些人就是這樣,說好沾不上,說壞倒也不壞。
蕭扶光卻樂了——好不容易碰上個話多的,她豈能放過?當下便端了盆來死皮賴臉同這位大娘湊在一起。
趙大娘在檀家呆了三四十年,見過的小蹄子數不勝數,頭回碰到被罵了不僅不生氣,還沒皮沒臉湊過來的,不禁皺起眉頭。
“從前常乾搬東西的力氣活,也在灶台待過兩日,浣洗不常做。”蕭扶光笑說,“這活計講究多,棉麻綾羅洗法各不一樣,我擔心給洗壞了。”
趙大娘聽了,心知是自己誤會了她,便也沒再給她眼色。
蕭扶光是拉弓強拉出來的力氣,卻沒有洗衣裳的經驗。
趙大娘揉洗,她跟著揉洗;趙大娘拿肥珠子開搓,她也拿肥珠子搓。總之學得有模有樣,一步不落。
趙大娘暗暗看了有小半個時辰,見她並不是假勤快,便也放下那份警惕之心。
上了年紀的婦人憋不住話,終於趙大娘開了口:“你從前是哪個院子裡的,怎的沒見過你
?”
蕭扶光無奈道:“我原不是檀家的人,昨晚擠人堆裡看戲,被他們弄來了。”
趙大娘一聽,放下了手中的衣裳,也不洗了,一直打量她。
“你是外頭的人?”趙大娘怔了怔道,“怎會被弄進來送到小閣老床榻上去?這不是…”
這不是明擺著糟踐姑娘嘛。
可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趙大娘突然不說話了。
“怪我貪玩,撂下我家小姐跑出來看戲,這才碰上檀老爺。”蕭扶光愁眉苦臉道,“我想出去,可府上四處都有看守的人,大娘有沒有法子能讓我出去?”
趙大娘一聽,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濕漉漉的手一抬,立馬掩住了她的嘴。
“噓——可彆提這個!”趙大娘環顧四周,其餘人離她們遠,聽不見二人談話,這才稍稍放下心來,悄聲對她道,“你已經進了檀家,你還想出去?我勸你還是彆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