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象苑有座六角亭,夏日裡裝的紗還未來得及撤下,要等深秋起高風時換上七寶琉璃簾,屆時風一過,四麵八方彩珠碰撞,聽的就是一個響。
此時司馬廷玉耳中卻聽不出響——手裡揣著個寶,實在叫人心猿意馬,連她在自己耳邊說話,一字一句分明都聽得懂,可組在一起便有些費解——誰叫那抹唇這樣紅,吐息這樣溫熱?眼裡心裡竟隻剩下那張嘴、那個人了。
蕭扶光嘴唇一張一合,問他:“所以你是怎麼想的?”
司馬廷玉方才回過神來,眼神飄忽,反問:“什麼我怎麼想的?”
“我跟你說話呢!”蕭扶光掐他一把,“呆驢似的,你剛在看哪兒?”
司馬廷玉揚眉道:“在看我阿扶。”
看著他滿載笑意的眼,蕭扶光的臉蹭地一下紅了半邊兒。
小閣老人前八風不動,人後隻有她知道,這是個二皮臉。一口一句“我阿扶”,不知道的當他將她辛苦拉扯大呢。還有那手,死死拉著她就是不肯撒開,就這麼低著頭看她,眉眼一片歡喜。
好女怕纏郎,一點兒也不假。蕭扶光自以為自己心腸已硬得像石頭,可抬眸撞進他眼中,望見一片澄淨海潮,一月前將害相思的那股勁兒又開始冒頭了。
親也親過,抱也抱過,隔開一段時日總覺得情分淡了,可壓根就不是那樣——內秀之人總會將鋒芒斂起,以保護自己不受傷。宇文渡傷透了她的心,索
性便將它藏起來。
誰知碰上這麼個死皮賴臉的人,硬生生又給扒了出來,仍是活生生的一顆心,跳得厲害著。
司馬廷玉躬著脊背,將頭垂到她肩上,沉甸甸壓得人難受。
她一伸手,他卻像是怕被她推開了似的,索性一下抱住了她的身子,叫她動彈不得。
“我想阿扶。”他閉著眼說話,口齒不清不楚,卻帶著指責和怨意,“可阿扶卻不想我。”
蕭扶光叫他勒得喘不過氣,聞此一言心中大為不滿——口口聲聲說想她,可她回京後連封信都盼不到。
她直接問出口:“那你怎的連封信都不來?”
他怨她也怨,自己趴在床上難受好幾日,哪裡是光獻郡主,分明像是誰家內宅失寵了的怨婦。好在她有父王寵愛,有千金可擲,有大仇未報,兒女情長隻在一時,非是離了情人便活不了。
如今他一問起來,她將問題拋過去。說來說去,反正全賴他冷淡。
司馬廷玉似是未想到這一層,睜開眼睛又眨了眨,深嗅一口她肩頭香氣,難為情地笑了兩聲:“你前腳剛走,我後腳便去了堤上…怪我怪我,竟然忘了。”說罷,他又抬起頭,目光熠熠地望著她,“阿扶盼著我來信,也是想我的,對不對?”
不等她開口,他覆在她背上的手忽然下移,一手摟著她的腰,一手繞到膝彎處,將她抱了起來。
蕭扶光騰空而起,失了重,驚呼一聲後緊緊攀住他頸子。
司馬廷玉將她抱到欄靠外。
下方正是水塘,若乾條肥肥錦鯉遊曳其中,眼見著水麵上即將要落下的裙擺,一齊聚在下方想要嘗嘗天蠶絲什麼味兒。
“阿扶說想我,馬上就能上來。”司馬廷玉壞笑著道,“若是不說,我立時將你丟下去。”
“你敢!”蕭扶光恨得咬牙切齒。
她蹬蹬腿,他手臂沉了沉,又將她下放了一尺,霜白裙裾親在水麵,引得魚兒爭先恐後上來嘬。
她咬緊了唇瓣看著他,眼神有怨有嗔。
蕭扶光有一身的硬骨頭,越是這樣,她越不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