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九和聞言,脊背上頓時出了一片薄汗。
暗中望向林嘉木,見他怔在當場,麵色十分難看。
正當此時,有人出聲道:“敢問幾位閣老,可是出了什麼事?”
蒙閣老沒有袁閣老那樣好說話,隻見他哼了一聲,半合著眼開了口:“昨日庫門大開,八月部分章奏遺失。”
此言一出,無異於平地驚雷。
章奏是地方與六部政務總要,報予內閣,內閣與諸方議後上呈景王,景王批朱後送回內閣,內閣置於東西二庫,待年底清算。西庫又稱西大庫,不止朝奏暫存於此,皇帝詔書及起居注、科舉考生檔案甚至史書典籍皆在其中。二庫門窗均為鐵鑄,且有庫官禁衛巡守,按理來說不會失竊。
正因如此,章奏遺失,不免要從內部查起。
袁閣老是蒙閣老連襟,見姐夫生了氣,忙打圓場:“這,倒也不能說失竊,大約是咱們中哪位送文書時不曾關門,風吹散了罷…”
“風吹散?那怎找了一夜都未找到?!”蒙閣老拍案而起,“怎麼就那樣巧,午時人進人出時不丟。忙活一個月,好不容易昨日大家都能早走上一個時辰,偏就在人走後丟了?這不是出了內賊是什麼?!”
長官動怒,下麵人耷拉著頭不敢吭聲。
林嘉木手腳冰涼,卻聽司馬廷玉幽幽開口。
“近來菊花開得好,蒙閣老先坐下喝杯茶,散散火氣。”
蒙閣老回首看他,年紀輕輕一副老神在在模樣,丟了東西誰不犯難,可他偏不。怎麼不呢?人家是攝政王的未來女婿,天大的事成了他家的事,才不管他們的死活。
越想越氣,越氣越想,蒙閣老忍不住出言道:“廷玉,這些丟失的章奏多是兵部、戶部,兵部倒還好說,那都是些粗人,隨便找個理由搪塞了叫他們再出一份便是。可戶部的人哪裡好對付?退一萬步來說,他們留了賬底,能再謄一份表奏出來,我等怎好再去煩擾殿下批紅?”
眾人看向小閣老,見他端坐椅中,紅袍烏發,襯得麵白如玉。
他看向蒙閣老,輕點頭道:“晨起時我便去過定合街,同殿下說過此事。殿下說,他可以重批,但一定要閣部查明遺失原委。”
有他這句話在,事情便解決了一大半。方才還耷拉著腦袋的眾人也挺直了腰板,紛紛請命要去跑腿,或去兵部忽悠糙漢子,或去戶部舌戰群儒。
官場的事,從來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越是接近權力中心,解決方法越多。
蒙閣老麵上也有些掛不住,點頭衝左右笑說:“瞧瞧,關鍵時刻還是得靠廷玉出馬。誰不知道定合街的地磚硬,去一回就要磕破臉。”
袁閣老附和:“虧我們這把老骨頭在閣部呆了這樣久,不及廷玉事事俱能周全。”
司馬廷玉同他們客套了幾句,命人送走二位閣老。
眼下大堂內人走了一半多,陳九和拉了拉林嘉木,小聲道:“嘉木,走了。”
林嘉木回過神,朝上首揖了一下,轉身便要離開。
“二位且慢。”二人忽然聽司馬廷玉叫住了他們。
陳九和與林嘉木回過頭,對視一眼後走到司馬廷玉跟前。他們一低頭,隻見小閣老補子上的孔雀向天支棱著腦袋,似要飛出那個框子一般。
他抬眼打量了他們一會兒。
陳九和還好,可眼角餘光瞥見林嘉木,見他垂下來的手指顫了一下。
司馬廷玉收回目光,忽然開口:“我叫住你們,沒有彆的意思。隻是想問昨日午時起,你二人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