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嘉木所言,蕭扶光先前並非沒有想過,否則也不會放心交給司馬廷玉去辦。在她看來,他無疑是能人之中最可信賴的一個。
一場原該嚴肅且索然無味的政治聯姻,在他的耐心之下催生出情愫之花。正當她開始從慶幸變得有所期待,噩耗猝然降臨,以致嘔血傷神。
現如今仔細回想,從內閣西大庫失竊一事起,恐怕他們就已落在了網中。
蕭扶光咬緊牙關,強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如果不是她答應他去遼東,事情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她心底有期盼,希望司馬廷玉真如林嘉木所說,隻是將腕刀贈給了彆人,而他晚歸,人還好好的。
可清醒之後再回憶起司馬宓的模樣,堂堂閣老,跪在破碎屍身前仰聲悲啼,瞬間失了生氣,便又覺得希望渺茫。
對於活人而言,生死才是最大的事。人死意味著什麼,她三年前便有了體會,實在清楚不過。死了便是世上再無這個人,哪怕他的好他的壞,都將不複存在。
蕭扶光將脖子抬得高高的,生怕眼淚流出來。先前魂不守舍,流便流了;而今神智歸位,卻不敢流,生怕司馬廷玉真的回來,見她如此又要調笑上一番,往後餘生數十載抬不起頭來…
倘若他還能回得來的話。
“郡主,您還餓嗎?”小冬瓜偷覷她神色,小心翼翼地問,“廚房做了幾盤點心,有兩樣淋了新熬的桂花蜜,聞著又香又甜,可饞人了,您想不想嘗嘗?”
蕭扶光搖了搖頭,卻問:“太傅回來了嗎?”
“出了這麼大的事兒,太傅也不知跑哪兒去了。”小冬瓜咬牙切齒,回頭拉顏三笑下水,“是吧三笑?”
顏三笑遲疑片刻,點頭說:“太傅這幾日也未來品茶。”
蕭扶光嗯了一聲,起身道:“備車,我去閣老那兒。”
起先這句話將眾人嚇了一跳,因如今大家滿腦子全是小閣老,一時未反應過來,待明白後卻見人披了件素袍已下了榻。
三四日未進食,光那一碗粥頂什麼用?雙腿有些軟,眼看著就要栽倒。
幾人上前來扶,卻被她一把推開,身形有些搖晃,卻站起來了。
門從外麵被推開,數日不見的華品瑜風塵仆仆而來,撈起桌上的纏枝牡丹壺揭了茶壺蓋便往嘴裡灌。
“太傅,燙!”顏三笑驚呼。
可惜為時已晚,華品瑜噗嗤的一下吐了一地,燙得舌頭發麻,話都說不利索。
“你讓為師尋的畜生,為師幫你弄來了。”華品瑜指著院中道,“難找得緊,為師專門從鳳翔府一老友那處舍皮舍臉借來的。真是開了眼,一個畜生,兩個人輪流喂,還有專門帶它溜達的,給它造屋的…這年頭,有本事的畜生活得比人還金貴。”
鳳翔府距帝京近兩千裡,不吃不喝不休一路換馬來回也要三日,華品瑜離開四日,也難怪他一來便要茶。
顏三笑是有眼力見兒的,趕緊下去重新泡茶。
蕭扶光走出門外,果然見院中有人牽了一隻四肢修長的青灰細犬,雄赳赳氣昂昂地站著。
這是鳳翔細犬,西北一帶品種,跑得遠,嗅覺極為靈敏,擅長勘探地形,搜人的功夫第一等。它十分聰明,又通人性,傳說二郎真君楊戩身邊的哮天犬便是此品種。
蕭扶光一刻也不耽誤,叫來人牽著狗同她一起去司馬府。
她離開後,小冬瓜摸著腦袋問:“郡主這會兒怎的不怕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