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從東南角的雅間內傳出,不大不小,卻足以讓在場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然而方紫嵐連眼皮都未曾掀一下,隻是淡聲道:“我的規矩,從不會因任何人而更改。倘若閣下對三個消息都感興趣,不妨一一出價。”
她話音落下,滿堂鴉雀無聲。越是平靜無瀾,越是深淺難測,這是千金坊甄氏第一次公開露麵,在摸不清虛實的時候,便不敢有人造次。
方紫嵐深諳此道,故而她並未多廢話,開門見山道:“第一個消息,是關於朝中事。除夕之夜,戶部尚書許攸同大人,一家慘遭滅門,背後緣由及許大人所持之物,便是交易內容。”
她頓了一頓,繼續揚聲道:“第二個消息,是關於江湖事。數月之前,江湖各大門派皆有弟子失蹤,且失蹤人數不少,其中隱情與這些弟子的行蹤,便是交易內容。”
第二個消息說完,躲在雅間之中不露真容的競拍者們便有些坐不住了,但很快方紫嵐的聲音再次響起,“至於第三個消息,是關於民間事。近年土地易主之案層出不窮,大多懸而未決,最終不了了之。此事牽連甚廣,具體情況便是交易內容。”
她說罷,環視了一圈樓上的雅間。與此同時,方立輝朗聲道:“本場交易采用盲出的形式。現有三張寫了朝中事、江湖事、民間事的紙條。”
隨著他的話,醉月樓掌櫃帶著兩個夥計分彆將三張紙條展於人前,對著各個方向轉了一圈。
“這三張紙條,大小、材質、重量皆是一模一樣,分毫不差。”方立輝介紹道:“我會把它們放入黑箱之中,由甄姑娘隨機抽取,再由諸位貴客出價。”
又有一個夥計搬著黑箱走到了中央,將黑箱翻來覆去地讓所有人看了一遍,確定沒有問題後,方立輝才把三張紙條放了進去。
“願意出價的貴客,可以命人點亮雅間門前的燈籠,把所出數寫在紙上,交給夥計。”方立輝一邊從夥計手中抱過黑箱,一邊道:“雅間的燈籠與紙墨各有不同,僅用於區分諸位貴客,故而不必有顧慮。”
方紫嵐幫忙扶了一把,接口道:“與其他買賣一致,價高者得。諸位貴客在紙上所寫數最大者,會得到我寫有交換條件的錦囊,確認條件可接受後,便能與我交易了。”
她說著朝掌櫃使了個眼色,之後聽他開口道:“諸位貴客如有異議,可在當下提出。待開始後,若非交易結束,無論諸位貴客出價與否,都不得離開。”
此言一出,滿座嘩然。當即便有人問道:“甄姑娘,既然你有交換條件,那為何還要我們出價,你直接說要什麼不就可以了?”
“本場交易已有門檻,諸位貴客能入場,都是各憑本事,是以銀錢不是唯一的條件。”方紫嵐不怒自威道:“諸位貴客出價時,在紙上所寫數隻是參考,表明願意為此番交易付出多少。”
她說完之後,議論之聲漸弱,但下一個問題仍被拋了出來,“甄姑娘,方公子,本場交易是盲出,風險……”
“這位貴客。”方立輝毫不客氣地截住了問題,正色道:“入場之前便已有盲出的相關說明,同意方可入場。您既在此處,便意味著您知道,且接受盲出。”
他言下之意明顯,入場前後三番兩次地強調規則,潛台詞就是巨大的風險。若是不能接受,最初就不該入場,若是接受並且已入場,規則就不該再是問題。
隻是他沒有想到,方紫嵐會授意掌櫃,另加了一條交易結束之前誰都不許離開的規則。這樣一來,不管今夜發生了什麼,外麵的人都不會知道。
不知為何,方立輝隻覺心中不安,他看向方紫嵐,卻聽她道:“盲出的形式確實新鮮,諸位貴客都不想當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我也能理解。”
聞言方立輝愣了愣,不等說什麼配合方紫嵐,她便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因此,我可以額外透露一點消息,希望對諸位貴客有所幫助。”
她勾了勾唇角,“今夜交易的這三個消息,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它們每一個都無限接近真相,不過……”
她話未說完,就被人打斷了,“甄姑娘,你這不是逼我們要把三個消息都買了嗎?”
“要不要買消息,買一個還是兩個,甚至是三個,都是你們的選擇。”方紫嵐斂了笑,冷聲道:“我的意思是,它們拚湊在一起,未必是真相。”
所有人聽得雲裡霧裡,方立輝眼中也多了一抹疑惑之色,不明白方紫嵐的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
不過方紫嵐這番話好似一顆定心丸,令滿堂謹慎的競價者們躍躍欲試,畢竟誰不想隻買一個消息,便能推敲出完整的真相呢?
於是沒人再提出異議,交易迅速開始。方紫嵐從黑箱中摸出了第一張紙條,掌櫃捧著滿滿的出價紙,找出了其中出價最高的人。
方紫嵐讓夥計把寫有交換條件的錦囊送了上去,對方爽快地應下了,她這才念出紙條上寫的三個字——江湖事。
滿堂有人歡喜有人愁,好在一輪過後,整體規則和流程更加清楚了,於是紛紛期待起下一個消息。
然而方紫嵐摸出了第二張紙條後,就見收完出價紙的掌櫃,站在她旁邊,神情凝重地望著她。
方紫嵐心中一緊,匆匆翻看過掌櫃手中的出價紙,發現其中兩張並未寫數,而是分彆寫了兩個名字——阿宛和阿是。
寫名字之人定是算準了這兩人與她關係隱秘,她絕不會也不敢公開發難,以免暴露與難堪。
同時也是提醒與要挾,提醒她這兩人的生死全在她一念之間,若是不把消息交出來,要挾就會變成事實。
但寫名字之人顯然低估了方紫嵐,她高高舉起寫了名字的出價紙,隨手晃了晃,寒聲道:“不知是哪兩位貴客,在紙上寫了我身邊丫鬟的名字,和醉月樓阿是公子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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