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崖入越國公府的第二日,是個難得的雪日。
方紫嵐原本打算趁無人注意,偷偷溜到院中賞雪。然而誰知她還未在院中站足一刻,溫崖和阿宛便聞訊而來。
在這對師徒的目光逼視下,方紫嵐硬著頭皮據理力爭,“你們看我披的鬥篷這麼厚,絕不會受寒著涼。而且我是病人,得多透氣……”
“透氣?”阿宛沒什麼好氣地打斷了方紫嵐的話,“方大人,這沒幾日就到除夕了,您要是想正月能出門透氣,最好現在立刻回房休息。否則的話,整個正月您都不要出房門了。”
眼見阿宛沒有商量的餘地,方紫嵐可憐兮兮地望向溫崖,“溫先生,你看……”
“我看阿宛姑娘說得不錯。”溫崖說得斬釘截鐵,方紫嵐氣得直跺腳,“行,我這就回去。”
她轉頭就走,沒走兩步卻見管家匆忙而來,“方大人,府衙那邊來人了,非要見你不可。”
方紫嵐停住了腳步,眉頭微皺,“來的是什麼人,非要見我不可?”
管家道:“來的兩位大人,一位姓楊,一位姓吳。方大人,要請他們進來嗎?”
“請進來吧。”方紫嵐微微頷首,“想來是有什麼急事,耽擱不得。”
管家出去請人,方紫嵐裹了裹鬥篷,攤手道:“你們看到了,不是我不願意休息啊。”
她說完不待溫崖和阿宛反應,腳底抹油快步走入了前廳,剛剛坐定就見管家領著人進來了。
來的兩人之中,其中一人方紫嵐認識,是府衙之中的管事楊誌清,還有一人是個生麵孔,此前她從未見過。
兩人行禮坐定後,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見阿宛指揮著幾個小廝搬了火盆進來。
“我家方大人受不得寒,還望二位大人莫要見怪。”阿宛在方紫嵐身旁站定,大有一種為她掐時計秒的模樣。
鑒於方紫嵐病容憔悴,整個人瘦得像是隻剩骨頭架子,兩人也不好多說什麼,都是一笑而過。
方紫嵐並無客套之意,徑直看向那個生麵孔,問道:“這位大人之前不曾見過,不知是哪位?”
聞言楊誌清趕忙介紹道:“方大人,這位是前日剛到我們府衙報到的吳升,吳主簿。”
“前日報到。”方紫嵐輕聲重複了一遍這四個字,淡聲道:“我怎麼不知道這回事?”
“方大人這幾日皆是告病,又是臨近除夕,我本想等正月過後再報。”楊誌清訕訕道:“奈何吳主簿來了府衙之後,一心想見方大人,我……”
“楊大人,我讓你主事,可你竟連個主簿都管不了嗎?”方紫嵐聲音冷了幾分,楊誌清低頭道:“方大人教訓的是。我……”
“此事與楊大人無關。”吳升打斷了楊誌清的話,拱手一禮道:“是我自請來見方大人,還請方大人莫要怪罪楊大人。”
“吳主簿,我有問你話嗎?”方紫嵐斜睨了吳升一眼,“臨近除夕,吏部還能見縫插針地把你塞到我們府衙之中。你走的是誰的門路,這麼大的麵子,敢在我麵前造次?”
吳升怔在了原地,“方大人此言何意?”
方紫嵐上下打量了一番麵前的青年,衣冠整齊一絲不苟,眉眼還透著幾分青澀。
她收了目光道:“吏部遣新一般都是等正月休沐結束,陛下開朝審批後,本人才能持書到任。這等規矩吳主簿不知道嗎?還是說,提攜吳主簿之人忘了提前知會我一聲?”
吳升麵上青白不接,“方大人所說規矩不過約定俗成,並無明文鐵律。新官隻要持書有令,便可上任。我書令俱全,實在受不得方大人如此誹謗羞辱。”
方紫嵐眉頭微皺,心道這個吳升如此傲氣,要不是背後有極大的靠山,就是不知天高地厚的愣頭青。可若是前者,他又怎會僅在她的府衙內做一個小小的主簿?
眼見兩方針鋒相對,楊誌清趕忙站出來打圓場道:“方大人,吳主簿年輕氣盛言行欠妥,還請你念在他初來乍到,千萬不要與他一般見識。不過今年吏部推出了吏治改革,不止我們府衙,其他各府各部近日也都有一批新官到任,確實與往年不同了。”
方紫嵐斂了神色,“既然如此,吳主簿能來我們府衙,想來也不是隻靠言行欠妥。說說看,你一心想見我,究竟所為何事?”
吳升板著一張臉,道:“方大人突然告病,致府衙上下亂作一團,有失妥當。”
方紫嵐當即明白了大半,這是不明就裡的愣頭青向她興師問罪來了。於是她索性順著吳升的話,故作好奇道:“怎麼個亂法?”
吳升義正言辭道:“府衙之中諸位大人事務繁重不說,就連戶部幾次遣人來問南境受戰亂牽連之地近況,要錢財開支明細都要不到,不是亂是什麼?”
他每說一句,楊誌清的臉色就難看一分。待他全都說完,楊誌清已然彆過了頭。
然而方紫嵐並未放過楊誌清的意思,寒聲道:“楊大人,你今日領吳主簿過來,就是為了讓他和我說這些?”
楊誌清膽戰心驚地跪倒在地,“方大人明鑒,我確實不知。若我知道,無論如何也不會領吳主簿過來。”
方紫嵐麵沉如水,“楊誌清,你若管教不好下屬,我可以找人替你管教。還是說,你們以為我病重,便能任由你們來我麵前自說自話隨意指摘了?
“什麼叫自說自話……”吳升剛一開口,就被一顆瓜子砸中了膝蓋,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方紫嵐不怒自威道:“吳升,吏部的諸葛鈺大人與我有些交情,今日我看在他的麵子上,把話和你說清楚,也不與你計較,但絕對沒有下次。”
她雖然看起來病弱,但聲音眼神中懾人的氣勢,仍壓得吳升不敢隨意開口。
“一則,我們府衙建立雖有一年多,但我大半時間在外,其間事務多壓在幾位主事身上。其中一位於上月擢升至吏部,事務重新分配下來,人手確有不足,所以諸位大人繁忙些也是情理之中,不然要你這新吏何用?”
她說著頓了一頓,“不過我在此之前便已做好安排,大家按部就班也不至於忙亂不堪,否則楊大人哪來的空閒領你來我府上,給你這等大放厥詞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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