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顏心沒回去。
她住在張南姝的小樓。
兩人洗了澡躺下,顏心穿張南姝的絲綢睡衣,躺進她溫暖的被窩,張南姝就開始罵景元釗。
“……他個王八蛋,一屁股債沒理清,就敢招惹你!”張南姝說。
她罵人頗為豪邁。
不單單因為她是北方人,也因為她父兄都是軍人,她就不可能做個淑媛。
“這些男的,一個個想三妻四妾!就那個鐵疙瘩,未婚妻有了、青梅竹馬有了,看到你漂亮,就不肯撒手。”張南姝道。
顏心有點沉默。
舅舅說盛柔貞的時候,顏心還心存一份僥幸;夫人也這麼說,她便知自己完全不了解盛柔貞了。
她管中窺豹,不知全貌,對盛柔貞可以說“一無所知”。
前世,祖父去世,顏心心情低落,她得了情誌病。從那之後,她就沒緩過來。
往後遇到的事,一件比一件糟心,她活著已然是拚儘了全力。
她像隻騾子,拉著自己沉重的生活,埋頭苦乾,從來沒抬頭看過天空。
顏心並不恨前世的自己。
她除了有點倔強,並沒有做錯什麼。換個人落到她那樣的處境,未必比她做得更好。
遇人不善,也不是她的錯。顏心從未主動去巴結盛柔貞,是盛柔貞一再主動與她交往的。
“……你要是我爹爹的女兒,他們絕不敢!”張南姝繼續絮絮叨叨,“男的,最是會欺軟怕硬。”
顏心回神,笑了笑:“你說得對。”
“稚子抱金過市,人人垂涎。豬豬,你沒有錯。”張南姝又道。
顏心:“我知道。”
張南姝拍了拍她放在被子上的手:“知道就好。你放心,我會幫你。”
“你今天已經幫了,替我問了很多事。”顏心道。
張南姝:“我自己也好奇。”
又說,“聽說夫人的義女盛柔貞很漂亮,不知真假。”
顏心沒回答。
盛柔貞是鵝蛋臉、水杏眼,很標準的美人兒,比張南姝更美麗幾分。人到中年,身段保持得很好,做旗袍還是少時尺寸。
她的確好看。
張南姝沒聽到她的回答,自說自話了幾句,睡熟了。
顏心沒睡,一直都在盤點自己和盛柔貞相遇的種種。
曆曆在目。
哪件事不對?
是說顏菀菀時候隱忍的怒意,還是她端詳顏心時候過度的眼神?
盛柔貞時常會非常用力看顏心,似乎想要看透她。
顏心不太懂她那眼神。每次問她,她都隻是感歎說:“你真美,可惜命不好。”
這句話,顏心理解成盛柔貞對她的同情。
她的命的確不好。
祖父太早去世,她尚未立起來,就被打倒。
盛柔貞看顏心的時候,心裡在想什麼呢?
顏心在督軍府住了兩天,陪著張南姝吃喝玩樂,也陪督軍夫人說說話、下下棋。
兩日後,顏心回到了鬆香院。
周公館並沒有派人找她。
直到第四天,周君望再次登門,由薑寺嶠陪同著,來看顏心。
“……大小姐,這是我父親給您的令牌。往後,您是青龍堂的香主了。”周君望把一個小盒子遞給她,“您何時有空?我帶您去見見程堂主。”
一旁陪著的薑寺嶠,震驚不已。
顏心還沒說話,薑寺嶠先開口了:“什麼香主?”
周君望笑了笑:“薑少,大小姐往後是我們青幫的人,她是青龍堂第九位香主。”
薑寺嶠似被雷劈。
他太過於震驚,不顧形象:“這是說笑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