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源最後不僅沒見到想見的人,還在傅應絕處置了那人後被留在中極殿伺候筆墨。
拿著塊墨錠,跟糙漢撚繡花針沒什麼區彆。
“陛下。”李源渾身有螞蟻在爬,“蘇總管呢,蘇總管來,您就你讓臣去打豬草都比這強。”
傅應絕也是站著的,很有閒情雅致,在紙上塗塗畫畫些什麼,李源瞄了一眼,看不懂,腦袋痛。
“煩了?”傅應絕淡聲問。
李源
這不是明知故問?
“那倒不是,隻是隻是”
手上力氣一重,墨錠被他杵斷半截。
心虛地將壞掉的半截藏衣裳裡,繼續裝模作樣地磨,“您又不是不知道臣來乾啥來的。”
就沒見心眼愣壞的人,明明是洞悉一切,偏偏就愛捉弄人。
“你不感念朕,還嘀咕起來了。“傅應絕放下筆,語氣莫名地望李源。
很硬朗深邃的長相,小麥色肌群勃發,哪裡都好,就是年紀不大又莽又衝,脾氣更是一根筋。
傅應絕打量人的眼神,太邪氣散漫了,像在看狗。
李源被看得後脊骨一激靈,手腳都不知該往何處放,眼睛發直。
更憨了。
“少往將軍府跑。”傅應絕忽然道。
“什,什麼?”李源咬著舌頭,沒反應過來。
傅應絕“趙馳縱本就是個傻的,你少挨著他。”
說來慚愧,手底下幾個武將,能文能武的周意然算頭一份,趙漠還好些,至少年紀到了還算穩重。
唯有這李源,那真是個憨腦殼。
“您說什麼,您老人家說這狗屁話!”
李源一急,腦門一充血,單根筋什麼都沒管。
傅應絕停下動作望他,神情多少有些危險,但很顯然李源沒注意到,還在不滿地自說自話。
“我二十郎當歲了,粽子才幾歲。”
傅應絕以為他會說趙馳縱還小,發展空間還很大,誰知他卻是信心滿滿道,“等他跟我一般大了,誰曉得比不比得過我!”
“我前兩天看他,抱著本書大字沒識得幾個,我不一樣啊,不說學富五車吧,至少跟他比也是手拿把掐。”
傅應絕沒忍住冷笑出聲,一句“厚顏無恥”險些脫口而出。
可最後也隻是不冷不熱地扯了唇,又將視線從李源麵上移開。
有些時候,罵了還浪費口舌。
他陰陽怪氣,好在李源反射弧長,不僅沒發覺哪裡不對,還敢同他說,
“陛下,您簡直寒了臣的心,罵太臟了,你說季楚那小子我都是沒什麼二話的,若是粽子——”
他滿臉不肯屈服——
"臣,不受此辱。”
傅應絕忍了又忍,指節在筆上滑動的力道輕緩交加。
最後還是還是沒忍住,手上的筆也被他“喀嚓”一聲掰折。
天子冷笑連連,“臉好大,朕兩個巴掌都扇不滿。”
“有點人性你都說不出這話。”
“想去找人?你去,朕不攔著你,看看落安那麵白心黑的要不要得了你的命。”
“朕尚且顧及些君臣情誼,你惹了他,彆給傅錦梨找事兒乾。”
落安是什麼好人啊,也就裝得像個樣子。
李源又是不曉得分寸的,屆時兩人一碰頭,哪裡做得出格惹了頭回當人的蠢龍,什麼時候死的都不知道。
傅應絕挑挑揀揀地罵,最後竟變成了他單方麵的輸出。
你要說嘴上功夫,沒人比這得過他了,一旦開了個頭,有如脫韁的野狗。
最後李源被說得蔫不拉嘰還反駁不了。
彆說反駁了,他覷著傅應絕那張冷臉,甚至連落安瞧著弱不禁風如何能要他的命都不敢問。
不敢問了,陛下這麼說自然有他的道理,或許那夫子也是個高手。
最後兩人之間,一個小意殷勤地研墨,又接連杵斷兩塊上好的鬆煙墨;一人罵爽了反而心情好,以至於氣氛緩和幾分。
時間悄然流逝,李源等得差點打瞌睡。
“李源。”傅應絕突然喊他。
李源驚醒,被罵出了條件反射,雙目瞪圓,“在在,臣在!”
“你當初,”傅應絕似是隨口一問,“為何要來京。”
李源自己脫離家中摸爬滾打好幾年了,傅應絕一直沒問過這個問題。
他父親轄下特殊,家中特許世襲,板上釘釘的二代,自己跟了趙漠混出頭來。
“啊?”李源摸摸鼻子,“一來就來了。”
傅應絕默了默,又問,“喜歡上京嗎?”
好好倆大男人,說個話題喜不喜歡,肉麻兮兮地又矯情。
李源悄悄地,快速地看了眼傅應絕,見他一如既往地麵容平靜,才老實道,“不太喜歡。”
“他們瞧不上我。”
京中世家眼高於頂,就算手握實權又有家中蔭庇,可他初來京中時,也遇上了不少冷待。
“我不喜歡他們,所以將宣陽吊起來打,父親鞭長莫及,也就您跟粽子他老爹護著我些。”
在西漠關橫行霸道慣了的土霸王,當初著實憋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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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源撇撇嘴,說道,“可比起那些,我更不願在家中,我爹年紀大了。”
年紀大了,也就意味著思維固化,不曉變通了。
他還是有自知之明,坦然道,“除了奔著陛下跟趙哥,我也有私心。是人總會犯錯,老爹庇護我年幼時,我也想在他年老之際為他尋得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