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紫宸殿的光沒有再亮過,傅應絕卻是臨近天明才從裡頭走出來。
雙目布著些微血絲,平靜的神色夾雜著風雨欲來的危險。
他按部就班地上朝,漠然地坐上寶殿大座,垂眼望去,滿朝瘡痍。
朝臣一個個都跪著未起,頭重重地磕在地上,如同他們要以死明帝心的誌向。
“都跪著做什麼。”傅應絕的聲音嘶啞得怕嚇人。
他今日一反常態地輕鬆,還能好笑道,“要朕一個一個請?”
態度比對前陣子的雷霆大作而言實在太過和風細雨,叫準備了一肚子勸誡的朝臣們反而不知該如何開口了。
不過傅應絕這樣好說話的樣子,卻又叫他們生出彆樣的希冀來。
莫不是陛下想清楚了,再不做那些同大道相左的事兒了。
這麼一想便不由地動容起來,“陛下——,我等忠心於大啟,唯願陛下康健,小殿下萬安,旁的什麼都不再求了。”
所以,趁事情還未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快些收手吧。
傅應絕平淡地“嗯”了一聲,沒有反駁,也沒有發怒。
群臣欣喜,當他是回心轉意,可還未等到他們再說什麼,傅應絕接下來的話又叫他們體會了什麼叫天堂地獄不過轉瞬之間。
隻見帝王半闔著雙目,一手撐著下顎,另一隻手長指伸出,指向一位滿臉絡腮胡的大臣。
那大臣嚇得一個激靈,
傅應絕輕笑,手指又換了個方向,慢悠悠地一一掠過下首的大臣,似在挑選著什麼。
最後定格在刑部尚書身上,啟唇“便是你了。”
刑部尚書整個人一顫,心下忽湧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他驚愕“陛陛下”
“鴻臚寺館那幫蠢貨,朕瞧著太不喜歡,你說該如何辦。”
如何辦。
吏部掌刑法,點了他你說該如何辦。
諸位大臣都是眼前一黑,腿腳發軟,心下悲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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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安一路殺到中極殿,甚至都不是用走的,轉瞬就出現在了蘇展眼前。
“少,少傅!”蘇展被嚇了一跳,揉揉自己的眼睛,往落安身後看了又看。
這這是何時來的,就是一眨眼的事兒,人就到眼前了,他尋思著自己也沒眨眼啊。
“陛下在裡麵嗎?”落安臉色冷肅,一向溫和的麵部冷下來還有些嚇人。
“在,在。”
落安推開門直接進去了,隻剩蘇展在後頭反複地懷疑自我,反複地揉弄雙目。
一進門,傅應絕今日是自己帶的傅錦梨,一個邊看書邊盯爹,一個低著頭似是在發呆。
兩人倒是一副歲月靜好的模樣,落安一口氣就這麼堵在了嗓子眼。
傅應絕先察覺到了他,看了一眼,又沒什麼反應地恢複動作。
落安深吸氣,平複了下心情,反是對著懵懵抬頭的傅錦梨哄著,
“小梨子先到外頭玩兒,夫子跟你爹有些事兒要說。”
聲音已經極力地溫柔。
傅錦梨傻乎乎地點了頭,而後就被落安抱到了外頭交給蘇展。
“夫子。”傅錦梨被他放在地上,小孩兒輕輕碰了下他收回去的手,奶聲叮囑,“不跟爹爹打架,乖乖說話。”
落安跟傅應絕不時就要掐起來的,傅錦梨每日說的最多的就是叫兩人不要打架。
落安笑得實在勉強,“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