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看,小梨子,出來!”
也不知是為何,往日拿不住力道,一巴掌下去能拍得人齜牙咧嘴。
今日竟是輕飄飄地。
“消停些。”
傅應絕在她白生生的後頸處輕輕捏了下,待她哼哼唧唧地停下來,才去看對麵坐的端正的趙漠。
趙漠注意到他的視線,不自覺挺直了背,肅了肅嗓。
“陛下,昨夜已派人去探,西山腳下屯駐了大批軍隊,人數有五萬之多。”
說起正事,他總算瞧出了些虎將模樣。
“這般陣仗,在上京徘徊,絕不可能沒有絲毫消息。”
就像是憑空出現一般,打了眾人一個措手不及。
傅應絕沒說話,指尖輕輕叩擊在案上。
神色幽暗,思緒也漸漸纏上來。
蠱蟲的始源,隻有一個,便是南度。
南度前腳剛走,就派了人盯著,沒成想還是出了紕漏。
他那日殺進伏陣,裡頭士兵所用器械,無一不是大啟軍製。
連出處都不掩飾,要麼是後頭人太蠢,要麼就是有恃無恐,有將他折在這裡的信心。
“車來馬往,流氓不息,隻要有心,何處運不來人。”
四處都有流離失所的人群,每年輾轉的人數不勝數,人流動向根本無法把控。
想在裡邊動手腳,插空子,說不上簡單,卻也不是毫無辦法。
上萬之數,各個地方都設了埋伏,想來是嘔心瀝血,挖空心思。
也不知籌備了多久。
趙漠深以為然,“是,隻是此行隻帶了兩萬人,且在昨日折損千數。”
“叛賊又有備而來,已將山下團團圍住,消息遞不出去。”
這便是如今的難處。
天子輕易不出上京城,小打小鬨隻會打草驚蛇,此次動手,他們必然是有了決勝的信心。
“遞出去?”
傅應絕緩緩笑開,“區區幾萬。”
他笑起來眼弧更長,刮起的褶也越利。
淺色的瞳孔中,折射出點點寒光,話語卻輕柔。
“實在是,將朕看輕太過。”
不疾不徐,漫不經心,沒有半點被人逼入險境的樣子。
眉眼間毫不收斂的狂妄與傲慢,像在嘲笑孩童舉刃,妄圖刺穿雄獅。
趙漠看他這模樣,忙低下了頭。
又不合時宜地想起昨日,他攜著眾人趕去接應支援時,傅應絕單槍匹馬提著敵將的頭,一步一步走來的場景。
笑得極溫和開懷,便是唇角染血,也不妨礙他氣定神閒。
像是拖著地獄惡犬而出的閻羅,又像是玉麵染血的仙魔。
在他身後,是被他一人砍殺大半後,舉著刀劍卻不敢上前的敵軍。
他卻閒庭信步般,拎著他們將領的頭顱穿行而過。
傅應絕就算強勢些,手段狠厲些,也是賢名在外。
眾人何時見過這般樣子,竟是有些認不出來,下意識地後退幾步。
便是趙漠,心頭也忍不住發怵,但更多的,卻是覺得該當如此。
畢竟傅應絕這模樣,對他而言不算陌生,早在六年前,就已領略過。
也是一樣地不要命,一樣地肆無忌憚,上一瞬還在笑著,下一瞬抬腳踹開,拎了劍就殺。
他同周意然相像,卻又不像。
周意然打起仗來也是個渾的,卻不是渾彆人,是渾自己。
他的良知已然是到達了一個不可跨越的高度,能用條條框框將自己全權約束起來,為國為民能舍其身。
這位陛下則不同。
他是倫常不顧,隨心所欲,是離經叛道,喜怒無常。
他並不心懷天下,也沒興趣造福萬家,多餘的時候,要麼懶散得萬事不管,要麼出手便是殺招。
他剛登基時,趙漠還擔心過,因著這位實在瞧不出賢君的苗頭。
他日夜憂心,卻不想人家竟是修身養性起來,方方麵麵井井有條。
這一修一養,便是六年之久。
陡然再一見那嗜血閻羅重出樊籠,趙漠心頭一抖。
若不是後來又看他抱著小殿下手足無措,一言不發。
險些以為是陛下再克製壓抑不住本性了。
趙漠知曉他本事,卻還是多言兩句,“陛下萬不可輕敵。”
他朝著傅應絕懷裡那一團努力努嘴,“便是為了小殿下,也不可衝動。”
他其實也是不想勸的,又怕傅應絕當真本性難移。
今時不同往日,已然是當了皇帝了,再如何都不能再同以前那般恣意妄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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