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愛卿陳愛卿,你怎麼了?”隋煬帝大吃一驚,趕緊親自去扶陳喪良,搖晃著詢問陳喪良的情況,陳喪良卻歪倒在隋煬帝的臂彎中,雙目緊閉,繼續昏迷不醒。
“陛下,請讓臣看看。”陰世師上前,向隋煬帝稽首跪下,一邊幫助隋煬帝攙扶陳應良,一邊查看陳應良的情況,然後很快就對隋煬帝說道:“陛下,請放心,陳副使隻是昏了過去,沒有生命危險。”
“陳愛卿怎麼會昏過去?”隋煬帝打量陳應良的模樣,驚訝說道:“陳愛卿,好象沒受傷啊?”
“是啊。”蕭國舅也是迫不及待說道:“陳副使沒有受傷,怎麼會突然昏倒?他是真昏還是假昏?”
“真昏還是假昏?”陰世師勃然大怒了,大怒說道:“蕭大夫,如果換成了是你,連續三天三夜沒有休息,沒有睡覺,三天裡巡視軍隊一十二次,接見大小將領六十餘人,處理兩百多道軍務公文,運籌帷幄安排布置昨天晚上的雁門決戰,再親自率領十三萬勤王大軍衝鋒陷陣,一直堅持到大破突厥,生擒始畢賊酋,率領勤王大軍拜見陛下你是真昏,還是假昏?”
“三天三夜沒有睡覺?還做了那麼多事?”蕭國舅滿臉的狐疑,“真的假的?陰太守,你是怎麼知道的?”
“你給朕閉嘴”隋煬帝突然大怒,衝著蕭國舅大吼了一句,然後轉向了陰世師,問道:“愛卿,陳愛卿真這麼辛苦?”
“陛下,陳副使真這麼辛苦。”陰世師點頭,答道:“陳副使不僅已經三天三夜沒有休息,在此之前,他每天都隻睡兩個時辰,每天都要處理堆積如山的軍務公文,巡營查哨,安撫將士,每逢戰事,他都要到第一線臨陣指揮,一個人做好幾個人的事,還自勤王大戰展開之後,他就再沒有碰過一滴酒,即便大勝之後犒勞軍隊,他也是以水代酒,為的就是時刻保持清醒,不敢有任何的疏忽大意。微臣鬥膽,覺得陛下你任命陳副使為勤王主帥,實在是太正確了。
隋煬帝沉默不語,還用手輕撫陳喪良沾滿塵土的臉龐,那邊王世充則乘機稽首說道:“陛下,微臣有一件事也必須向你稟奏,其實陳副使與微臣之女的孩子,應該在前些天就已經分娩了,孩子安危,是男是女,陳副使與微臣都至今不知,微臣的子侄在陳副使的麵前偶然提起,陳副使也回答說勤王大事要緊,他無暇關心,隻求陛下洪福保佑,讓他的第一個孩子平安出世。”
隋煬帝還是沉默,半晌才放開陳應良站起身來,大聲說道:“幾位愛卿都辛苦了,都起來吧,來人,把陳愛卿抬進城裡,讓朕的禦醫好生照顧。勤王軍隊各司其職,陳愛卿的主帥一職,由陰愛卿暫時替代。”
眾人答應,禁軍衛士也趕緊上前,把睡成了一頭死豬一樣的陳應良給抬了下去,誰曾想李淵卻又突然向隋煬帝稽首,朗聲說道:“陛下,微臣李淵有話要說。”
隋煬帝的目光終於轉到了李淵身上,冷笑說道:“李愛卿,你有什麼話說?想喊冤嗎?覺得陳愛卿軟禁你,剝奪你的兵權,是冤枉了你?”
“陛下恕罪,微臣不敢喊冤。”李淵恭敬說道:“微臣一時糊塗,確實背上了暗通突厥的嫌疑,陳副使軟禁微臣,罪有應得,微臣認罪。好在如今真相大白,微臣隻是瞞報了突厥書信,並未暗通始畢賊酋叛國投敵,微臣的糊塗之罪,微臣願領。但微臣身為臣下,卻必須提醒陛下一句,陰世師此人居心叵測,不可大用,陛下讓他暫代陳副使掌管勤王大軍,似有不妥。”
“陰愛卿如何的居心叵測了?”隋煬帝冷笑問道。
“陰世師膽大包天,私設眼線,監視眾官”李淵惡狠狠說道:“陳副使就任勤王主帥之後,以陰世師為總軍法官,掌管全軍刑法,陰世師卻不思努力治軍,乘機糾結爪牙,私設眼線,暗中監視勤王諸將,羅織罪名,建立私檔,暗中記錄文武官員一言一行,橫行無忌就微臣所知,他不僅收買微臣的衛士暗中監視微臣,陳應良陳副使,王世充王郡丞,雲定興雲老將軍和劉長恭劉將軍這些人的身邊,也都有他的爪牙暗中監視”、
“更加駭人聽聞的是”李淵又大聲說道:“陰世師甚至還往齊王殿下身邊安插眼線,暗中窺視齊王殿下眼行,罪惡昭彰,不容姑息”
“什麼?”楊喃大吃一驚,驚叫道:“我身邊,也有陰世師安排的眼線?”
“有”李淵大力點頭,朗聲說道:“殿下,不知你可還記得?前些天崞縣解圍之後,陰世師以侍侯你飲食起居為名,送給了你幾名美貌侍女,那些侍女,其實就是陰世師往你身邊安插的眼線殿下如果不信,可以馬上拿下那幾個侍女審問,微臣但有半句假話,願領淩遲之刑”
楊喃的臉色頓時大變了,另一邊的蕭國舅和虞世基等人則是狂喜萬分,趕緊嚷嚷道:“陛下,此事必須深查到底,陰世師如此橫行無忌,連皇子都敢派人監視,如此膽大妄為,無法無天,若不重懲,國法何在?”
李淵突然揭發陰世師的罪行,目的當然是想把水攪渾,先把可恨部下的罪行坐實,然後再牽扯出李靖,繼而牽扯出李靖和陰世師背後的陳喪良,用心不可謂不狠毒然而讓李淵疑惑的是,聽到了自己的揭發舉報後,罪證如山的陰世師竟然神情輕鬆,就好象根本不在意一樣,一向脾氣火暴的隋煬帝也是不動聲色,還突然說道:“原來是這樣啊,李愛卿,朕有個問題問你,陰愛卿的這些所作所為,你又是如何得知的?”
李淵呆了一呆,頓時啞口無言,陰世師則主動向隋煬帝稟報道:“陛下,李大使的麾下心腹,收買了微臣身邊的一個親兵,所以才知道這些事的。當時情況複雜,微臣為了大局著想,不願為了這樣的小事動搖軍心,就佯做不知,任由李大使的眼線刺探微臣的情況。”
“愛卿老成謀國,顧全大局,辛苦了。”
隋煬帝的讚許讓眾人跌破眼鏡,然後隋煬帝又微笑著對李淵說道:“李愛卿,看來你又多了一條罪名,私設眼線,監視同僚,刺探軍機,你也自己說,朕應該怎麼獎勵你?”
李淵的臉色蒼白了,連臣與陰世師同罪,這句同歸於儘的話都不敢說出來,隋煬帝則又微笑說道:“李愛卿,難道你沒發現有一件事很奇怪嗎?朕親征吐穀渾時,陰愛卿封張掖太守,替朕守後方,朕親征高句麗時,陰愛卿封涿郡留守,替朕守後方,朕這次北巡長城,陰愛卿無過降職,貶為樓煩太守兼汾陽宮監,還是替朕守後方,朕為什麼要這麼做?陰愛卿又為什麼毫無怨言?”
微笑問著,隋煬帝又獰笑著向李淵問道:“李愛卿,你也是皇親國戚,朝廷重臣,不會連內外侯官這個衙門都沒有聽說過?”
“內外侯官?”相當於唐朝的不良人,宋朝的皇城司,明朝的鎮撫司和東廠。)
李淵腦袋裡轟的一聲巨響,差點直接昏在了地上——心說這他娘叫什麼事?找內奸找到了與陳應良血緣關係最近的李靖,告刁狀告到了全國最大的特務頭子身上,這他娘的到底是什麼運氣?
李淵臉白如紙的同時,之前還氣焰囂張的蕭國舅和虞世基等人也下意識的退後了一步,儘可能的遠離陰世師——他們的屁股可沒有一個於淨,指不定就有什麼把柄握在陰世師這個大特務手裡。隋煬帝則又轉向了楊喃,說道:“喃兒,陰愛卿對你做的事,你彆怪他,這是他的職責,也是朕給他的權力”
楊喃趕緊點頭,同時也馬上把陰世師列進了必須要拉攏的人選名單——就隋煬帝對陰世師的這份信任就可以看出來,陰世師鐵定就是從不對外公布名字的內外侯官官正無疑
“陛下,竟然微臣的身份已經公布,那麼有些話,微臣想當眾說一說。”陰世師開口了,向隋煬帝拱手說道:“陛下,微臣要彈劾李淵李大使”
“說。”隋煬帝隨口吩咐道。
“稟陛下。”陰世師毫不客氣的說道:“之前諸路勤王之師雲集忻口時,陳應良陳副使滴酒不沾,每遇勤王軍隊到來,陳副使總是邀請友軍到前方立營,並肩禦敵,李大使卻每一次都首先邀請友軍將領過營飲酒,每每爛醉如泥,也每每唆使友軍立營後方,躲在陳副使的勤王軍營地後方,不與突厥接觸,拉幫結派,窺視帥位。突厥偏師猛攻陳副使的疲憊之師時,李大使還故意將全軍將領灌醉,拒不發兵救援,坐視陳副使孤軍苦戰”
李淵麵如死灰了,隋煬帝也臉色鐵青了,陰世師卻又說道:“這還不算,還有更加駭人聽聞的微臣安排在祁縣太穀一帶的內外侯官還呈來密報,陳應良陳副使北上途經祁縣補充糧草,李大使竟然指使他的部下暗中威脅當地商人,不許當地商人賣糧給陳副使的勤王軍隊,否則當地商人將再也得不到太原官軍的保護”
“真有此事?”隋煬帝大驚問道。
“確有此事。”陰世師點頭,又說道:“除此之外,李大使麾下的幕僚劉弘基與長孫順德,本是戴罪潛逃的罪犯,去年年底陛下你大赦天下之前,一直行蹤不明,得到陛下恩赦後就馬上出現在了李大使麾下。微臣覺得事情奇怪,就找機會查了查這件事,據李大使的衛士侯君集交代,此二人在獲赦之前,一直潛藏在李大使的封地唐縣之中”
“李淵”隋煬帝臉上的肌肉抽搐了。
可憐的李大使直接癱在了地上,嘴角還泛出了白沫,很艱難的說道:“微……,微臣該死,糧食的事,為了與陳副使爭功,一時糊塗……。劉弘基與長孫順德,微臣也不知道他們此前就藏在唐縣……。”
“拿下”隋煬帝歇斯底裡的大吼了,“把李淵給我拿下交三司使審問追查,從重議罪樊子蓋,朕封你為太原留守,即刻上任到任之後,立即給朕清理太原軍隊,看看朕這個親戚還有什麼來路不明的同黨,都給朕拿下治罪
樊子蓋不動聲色的答應,李淵卻顫抖得更厲害了,因為李淵很清楚,樊子蓋是清廉正直不假,卻更是一個殘忍好殺的罕見暴吏由他接任太原留守,自己好不容易組建起來的太原嫡係,鐵定是要煙消雲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