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青雲門的長老,則在此時一個個都保持沉默,有一部分人則看向玄機子,等待他的反應。
何紅念兩手捏著檀珠,眉頭微皺著:“雷師兄,同門之間,非得走向那一步嗎?”
“哼。”
雷江橫冷著臉。
玄機子卻在這時道:“就依雷師弟所言,不過,顧餘生依舊要代表青雲門參加接下來的大比。”
“好!”
雷江橫的臉上露出得色。
此番青雲門有三名推選入聖地的名額,前四中,有楚塵,莊七,祝蝶和顧餘生。
現在,顧餘生失去資格,楚塵就一定能獲得這個資格,而且,四劍門也會獲得一個……這也符合雷江橫的利益。
也是他想要的結果。
唯獨七秀坊這一次也跟著沾光,讓雷江橫覺得有些不夠完美。
雲裳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雷道友,我徒兒祝蝶敗於青雲門弟子之手,哪有資格推選入聖地,說去說來,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因為我七秀坊弟子實力不濟,依我所言,青雲門大比不一定得比出誰是第一誰是第二,就此作罷吧。”
顧餘生看向那走來的七秀坊前輩,心中有些驚愕,一個外門前輩,怎麼會突然為他說好話。
雷江橫聞言,卻是哈哈一笑,拱手道:“雲道友說得也對,既然你的弟子沒有資格推薦入聖地,那這個名額,青雲門眾長老會再商議落到誰的頭上,絕不可能是顧餘生此子,至於青雲門大比,是我派分內之事,雲道友還是不要插手的好。”
一向清冷的雲裳,聽見雷江橫的話,臉上竟然露出錯愕的笑容,她從雷江橫麵前走來,好似眼中再無此人。
雲裳徑直走到顧餘生麵前停下,少年的麵容在她眼中越發的清晰,她的眼中露出一絲緬懷追憶,手微微的抬起,迷霧般的眼睛陡然清醒,手又不露痕跡地放下。
“當年我與你父親有些舊日情分,若在青雲門中覺得委屈,可以到七秀坊來,那裡的風沒有青萍山那麼涼。”
雷江橫冷笑一聲:“怎麼,雲道友想要壞宗門之間的規矩?憑什麼?”
雲裳眉頭微蹙,忽然抬起手,指著雷江橫:“憑我修為比你高。”
雷江橫的笑容瞬間僵住。
雖然他也有出劍的架勢,眼裡充滿不服,卻依舊對雲裳忌憚無比。
顧餘生這時作揖道:“多謝前輩好意,我入青雲,有我自己的誌向。”
“也好。”
雲裳從顧餘生身邊經過,那一雙冷清的眸子,深深的掃了雷江橫一眼,她去看受傷的祝蝶。
雷江橫臉皮跳了跳,才回應剛才玄機子的提議。
“好,就依掌門師兄說的辦。”
玄機子轉過身,目光落在顧餘生身上。
他從未對顧餘生有個好語氣,也從未有過和善的麵目,隻是語氣平淡的開口:“你若能贏,縱然失去聖地遴選的資格,宗門亦有獎勵,若是敗了,就老老實實行事,做人。”
顧餘生默然轉身,一步步走向擂台。
玄機子凝望顧餘生離去的背影,一動不動。
雷江橫此刻宛若勝者,依舊不忘冷嘲熱諷:“師兄,你想要讓此子上擂台,無非是想要讓青雲門大比體麵一些,可你忘了,顧白染黑的長夜,豈是一個少年能輕易走出來的?你身為掌門,有這樣不切實際的想法,未免過於理想了。”
玄機子默默向前走,並不看雷江橫一眼,隻是意味深長的道:“夜色難免黑涼,若一直前行,總會有曙光,雷師弟,身懷天縱劍,能一劍劃破黑夜,可黑夜落下的那一道光,能讓你的眼睛看多遠呢?可彆在黑夜裡行差踏錯才好。”
雷江橫站在原地。
好一會,他才緩緩閉上眼,心裡默念:太晚了,師兄,我在黑夜裡行走得太久了,我不想再這樣下去了,彆怪我。
青萍山頂的雲彩暈開一朵金色的蓮花佛影,悲憫的俯瞰著在紅塵修行的眾生。
滲透佛陀悲憫法相的光落在少年身上,正一步步走向擂台。
風吹過顧餘生的臉龐,發髻上的束帶微微飄蕩。
那一步步上擂台的階梯。
每一步腳無聲,卻都印在每個人的心裡。
當顧餘生的腳踏上擂台的一瞬,好似浮光掠影中走來的泥濘少年,走過春風到秋風,從青衣到白衣,時光鐫刻在他臉上的模樣從未有如此明晰。
他解下腰間的酒葫蘆。
在光影下一點點的仰起頭,那清冽透明的酒如絲如線入喉。
青雲門的弟子未曾嗅到桃花酒的香氣,卻也能感受到那絕對是一壺好酒。
從葫口濺起的酒滴灑落空中,大珠小珠晶瑩無比。
少年轉過身來。
這一刻,所有人都能看見他那一雙明亮的眼睛,以及那一臉的年少輕狂縱酒癡。
忽然間。
那葫中一劍飛出。
華麗的劍光如同在黑暗中穿行了無數歲月,忽然間從黑暗的夜幕中照亮大地。
“來戰!”
少年大喝一聲。
刹那間。
無數劍影橫空,盤旋在擂台之上。
狂風卷起陣陣落葉。
莊七踏著萬千枯葉而來。
背上的傳承之劍清霄發出錚錚之音。
莊七看著眼前的顧餘生。
明明數天前。
曾一起嘗試過攀爬青萍山的險峰。
如今站在他麵前的少年。
卻是如此的陌生。
莊七深吸一口氣。
隻覺空氣都快要被無數密布的劍影壓得讓他無法呼吸。
他不明白。
明明站在光影下如此翩躚的少年。
此刻為何劍意中夾雜著無儘的悲傷與悸動。
他看見顧餘生在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