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之後,大澤山中瓦房相連,胯瓦族已成了大澤山中一道獨特的風景,山上良田雖少,卻種植著多種糧食,果林最多,夏日有甜果,冬日有紅蕉,而山窪草肥處,族人還圈養著牛羊。而千年可至滄海桑田,大澤山要比當年富美多了。
從第一代胯瓦族人之後,再沒有人出過山,人們仍然知道外麵的世界還有人類,但祖訓說道,他們這一族是為避戰亂逃難至此,山外便是異國之人,他們信仰胯瓦山神,認為守護居在大澤山也是神的旨意。
唯一不變的是,山中的女人,仍然沒有任何的地位可言,因為不可與外界交流,所以婚姻也都在鄰裡之間進行著,女人們最初的時候十分稀少,所以都是幾個不同姓氏的娃娃共有一個娘親,然而這些娃娃在成人之後或許還會相互成親,因此常年以往,胯瓦族人就像那天宮鬥“祝融之子”一般,生的娃多活下來的卻少,而且孩子的體質是一代比一代差,漸漸地大澤山的資源已經滿足不了孩子們的成長需要了,而他們最緊缺的,就是鹽。
五百多戶人家盤踞在山腰,平日裡能聽到的都是男人們的高呼呐喊,從未聽過女子的喧鬨聲,這裡的女人當真能常年守在房中,任勞任怨,她們雖不識字(其實男人們也不怎麼識字,原是因為當年那群賊漢子都是流氓草寇,也目不識丁),卻善於刺繡織布,脾性也都過於溫順,忙持家中事物也都勤快得很。
女人們一天內有三次機會能聚到一起嘮嘮嗑,正是早中晚三餐過後,但山裡的規矩,女人不能嬉戲,因為女人的尖銳聲音會惹怒胯瓦山神,這群愚昧的山民就這樣被當年那群賊人編出來的瞎話“統治”了千年,他們沒有不信的能力,因為自生到死他們都活在山中,也沒有判斷是非對錯的依據,在他們的認知裡,那幾尺高的破廟,就是神祗。
那群姑娘終於又現身了,她們早飯過後聚到了一起,玩是孩子的天性,雖然無法像男孩那般嬉笑打鬨,但女孩子們仍可以偷偷聚到房後或林中,做些小小的趣事,或像男孩一般反打手背,或玩些“不過分”的捉迷藏,一件小小的遊戲,或許就是這群女孩將來能回想起的最美好的回憶,因為婚後,她們就徹底失去了自由。
兩個丫頭靠在了一起,大丫頭小聲說道:“青青,我昨晚偷聽我爹娘講話了,我爹好像要下山哩。”
“為什麼?”青青丫頭一臉驚恐,“不..不要命啦,下山是會遭到神的報應的。”
“不光我爹去,很多叔伯都去,山裡沒有鹽了,我那幾個弟弟身子越來越弱了,再沒有鹽,我爹說弟弟們就長不大了。”丫頭說這話時,或許沒有發現她自己的身軀比那所謂的弟弟還要瘦小,皮包骨頭,大概就是那個模樣吧。
青青丫頭怕得不清,她嘴唇微顫,說道:“不行啊,神會發怒的,我們會遭報應的。”
“叔伯們從兩月前就天天跪拜神廟,應該是求得了胯瓦山神的恩允吧。”
“外麵...嗚...外麵太可怕了。”青青丫頭膽子確實小。
也就幾炷香的功夫,姑娘們就要回家去了,她們的玩具,不過是頭上那幾朵鮮豔的野花,但進家門之前,必須要摘下來扔進牆角,若被發現,免不得要遭受一頓臭罵。女孩們並沒有覺得自己就是對的,長年累月的思想熏陶下,男尊女卑,甚至女子任人宰割已經變成了天經地義的事情,她們頂多在愁苦之時會偷偷抱怨自己為何不是男人罷了。
山裡的確沒有鹽了,男人們也的確選擇下山了,這是一件天大的事情,他們從兩個月前就跪拜神廟,將家中好物都取了出來,還宰殺了珍稀的牛羊來作為貢品,這些漢子心裡是真怕,外麵的世界就像是吃人的黑海,他們相信自己隻要踏出山去,就回不來了。
因此出山的男人都是年老之人,沒有一個精壯男子,他們“狠狠地”在兩月內再讓妻子懷上身孕,給自己續了根,接著便慷慨赴死一般集結到一起,拄著拐杖抖抖索索、心驚膽顫的往山外走去。
這條離著他們生活之地才幾十丈遠的山路,五六十年間也不曾印下過他們的腳印,然而今天,他們走了上來。
令山中人萬萬沒有想到的是,這群男人當天就趕了回來,還帶了幾桶鹽水,原來千年過去了,外麵曾經駐紮的軍隊早就不見了,而戰爭也發生了無數次,國號也變更了多次,舊人已去,外麵已是另一片祥和世界。
原來大澤山的山腳邊上,就矗立著一座小城鎮,裡麵有近三千戶人家,車水馬龍閣樓聳立,好是一片繁華景,而之所以如此繁華,正是因為一江之隔的對岸,是此國號有金地之稱的鳳凰城。
那群山中老漢下山就碰到了外界之人,當時嚇得渾身發抖,似是看見了魔鬼,隻能相擁著壯膽。山腳下的人也吃了一驚,尋思著從哪裡來了這一群穿著俗氣的老漢,那模樣,就像“野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