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參政的忠心,吾和官家自然是清楚的,先皇在時,便曾數次對吾言道,卿乃國之重臣。”
“何況,當初寇準貴為中書宰執,朝中官員,多少都曾和他有過往來,若因此降罪,倒叫朝堂上下議論吾與官家行株連之事了,王參政請起吧……”
“謝太後,謝官家!”
王曾心中輕輕鬆了口氣,這才緩緩從地上站了起來。
見此狀況,一旁的丁謂神色則是沉了下來,變得有些驚疑不定。
太後的這番話一出,王曾算是逃過一劫。
這對於丁謂來說,自然是心中失望的,畢竟,如今的中書之中,敢和他嗆聲的,也就是王曾一人了。
但是,這份失望也有限。
一則,平日裡王曾還算識趣,除了極少數的大事上十分堅持之外。
大多數情況下,雖然也會和丁謂意見相悖,但並不會觸及到他的核心利益。
二則,王曾畢竟是參知政事,有副相之位,這般重臣想要貶黜,也並不容易。
今日隻要能夠在太後心裡埋下些許猜忌的種子,對於丁謂來說就夠了。
所以,真正讓他臉色突變的,是太後這番話中,隱隱透露的另一絲跡象……似乎,她老人家也覺得這份製書的處罰過重了?
不管如何,太後既然發話了,那麼,再繼續糾纏王曾就有些不智了。
稍一沉吟,丁謂便回歸正題,道。
“既然太後和官家皆有此意,此製重議倒也無妨,隻是不知此製具體何處不當,還請官家明示。”
針對王曾不成,丁謂便把矛頭重新對準了趙禎。
見此狀況,趙禎也打起了精神。
和眾人猜測的都不一樣的是,他和劉娥今天叫這些大臣過來,雖然各有目的。
但是,他的目的之一,也的確就是寇準這件案子本身!
因此,麵對丁謂略顯咄咄逼人的口氣,他眼中反而浮起一絲笑意,道。
“薹講瘧闥盜耍蘢急槐嶂保奚心曖祝躍嚀邇樾尾⒉磺宄比唬酥頗芄凰偷焦杏糜。肜詞侵釵輝字叢偃遄彌蟮摹!?
“不過……”
說這話時,趙禎的口氣平和舒緩,一副好商好量的樣子,以至於在場的一眾大臣都覺得,官家肯定還是想著要幫寇準說情。
雖然不清楚官家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是,他們心中也紛紛開始思忖該如何應對。
然而,事情接下來的發展,卻再一次出乎了他們的意料!
隻聽得簾中聲音說至此處,突然話鋒一轉,道。
“這份製書當中,朕見有兩處描述。”
“其一言寇準‘性惟複戾,誌貯奸傾,潛交逆寺,陰濟凶謀’,其二言‘醜徒乾紀之際,屬先皇違豫之初,罹此震驚,遂成沉劇’。”
“朕想問諸位,其意是否為,周懷政謀逆之事,寇準乃是幕後主謀,後事敗露,正值先皇龍體不安,驚怒之下以致沉屙難起,最終撒手人寰?”
啊這……
話音落下,簾外的幾個大臣,包括丁謂在內,都不由麵麵相覷。
這小官家,也未免太不按套路出牌了……
剛剛他們所有人都覺得,官家會替寇準說話,想辦法脫罪。
可誰曾想,對方的話裡沒有半分為寇準推脫之意,反倒是把寇準的罪名往重了說。
雖然製書中的這兩句話就是這個意思,但是,被官家就這麼直白的說出來,怎麼聽著這麼彆扭呢?
不過,也隻是片刻,丁謂便反應了過來。
……官家這是正話反說呢!
製書當中雖然是這個意思,但是,畢竟沒有明說。
所謂‘陰濟凶謀’,其實頗有幾分含糊。
往大了說,可以理解為寇準和周懷政一樣,都是謀逆事件中的主謀。
往小了說,又可以理解為,寇準提前知道周懷政有謀逆之意,卻並未阻止。
眼下小官家故意說前者,而且,還把先皇病重乃至駕崩的禍首都歸到寇準身上,明顯就是打算把事情鬨大。
或許,這位小官家覺得,隻要鬨大了,他丁謂就不敢如此放肆,隻能被迫讓步了。
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丁謂心中輕哼了一聲。
官家啊,還是太年輕!
當下,丁謂不急不慢的開口道。
“官家英明,正是如此!”
“寇準此人,性情狂悖,陰結周懷政圖大逆之事,可憐先皇對其信重之至,倚為社稷柱石,驟然得知其奸惡之心,驚怒之下,遂有沉屙。”
“正因如此,朝廷才會對其屢加貶斥,臣知官家素來仁善,但如此悖逆之徒,您萬不可以仁柔待之,否則先皇在天之靈,恐難安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