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她郎情妾意願變做兩隻老鼠。”殷聽雪頓了頓,人畜無害道:“那…我又往哪待呢?”
陳易呆愣了下,臉下意識有點僵,轉過頭就見殷聽雪眨巴著眼睛。
他本來有點窘迫,但想到這是小狐狸,便故作凶狠道:“好啊你,都會吃醋借機開修羅場了。”
殷聽雪有點怕了,連忙細聲道:“你不是說吃醋你就開心嗎?”
“這話倒是不錯。”陳易沒為難她,舉目遠眺間,慢慢道:“不談這個了。接下來一路,我會慢慢教你道法,跟你說些江湖規矩、山林精怪,也算儘一儘師兄的職責。”
“嗯嗯。”殷聽雪點了點頭。
在寅劍山呆了很久,並沒怎麼出去過,書上那些魑魅魍魎都隻是虛幻的傳說,而想到自己現在要當個貨真價實的道士了,殷聽雪不住好奇雀躍。
“就比如咱們現在往山上走,就見山拜山,見廟拜廟……”
話還沒說完,身後傳來一道蒼老的話音。
“讓一讓,麻煩讓個路啊…”
陳易和殷聽雪稍微停了停,身後一躬身駝背的老人撐著拐杖,步履蹣跚地朝山道上走,好像隨時都會摔上一跤。
二人讓過道路,殷聽雪好奇地看著這老人。
她什麼聲音都聽不到…
老人低著頭,雙目渾濁,半步不停朝山上走著,殷聽雪耳畔邊上,聽不到半點具體的聲音,隻有些模模糊糊的濁氣流動……
陳易回過神來,繼續道:“見山拜山,見廟拜廟,是因我們是過客,人家是主人,走過路過,就要給人家一點禮數,這樣人家也不僅不為難你,若碰見好客的,說不準還會好好招待一番。”
殷聽雪半懂不懂地點了點頭。
山路空寂,不一會老人已不見,到了夕暮,枯葉紛飛,稀稀疏疏的林鳥自遠方歸林,這座小山蕭索寂寥,幾無人煙、又無多少走獸。
走過段長長的路,翻到坡頂,就見腳邊有條岔路往草木掩映中延申過去,殷聽雪好奇地望了望,陳易瞧中她心思,牽著她進去了。
路的儘頭是山神廟。
牌匾掉落在地,纏上了一重厚厚青藤,山神廟年久失修,處處破落,殷聽雪被陳易領著跨過門檻,又見到了那駝背老人。
老人垂著腦袋坐地,神色迷茫。
殷聽雪輕聲問:“老人家?”
老人從皺紋裡抬起眼睛,“你認識我嗎?”
這話一問,殷聽雪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她還沒開口,老人便摸著白發蒼蒼的腦袋,喃喃自語道:“老夫是誰來著?”
手指摩挲著白發,時不時揪一揪,但他仍舊沒想起他是誰,他陷入長久的思考裡。
殷聽雪看向陳易,後者出了廟外,抽劍把牌匾纏著的青藤割斷,接著推起牌匾掛回廟前。他隨後又回到廟內,提起一旁的掃帚掃了掃香案前的積塵,拂袖又擦了擦神像,最後摸出三炷香奉了上去。
火光點點,三條白煙飄起。
老人鼻子猛吸一口,昏聵老眼睜開,一拍大腿道:“記起來了,老夫是豐清山山神。”
殷聽雪斜眼往門外一瞧,牌匾上還真是“豐清山”三個大字。
接著,她就見陳易作了個揖道:“小道見過山神。”
老山神從椅子上站起,大口大口吸著香火,掛笑道:“小老見過道長,也謝過道長,這上好的檀香,多久沒嘗過了……”
待香燒了三分一,老山神一拍腦袋,才想起還沒招待來客,隻見他轉過身,到了神像背後,半晌後推出個酒壇來。
“山神廟廟小,隻有劣酒招待。”
老山神說著揭開酒壇封口,一瞧,空空如也,都揮發乾淨了。
他一時尷尬地呃呃了幾聲,陳易擺手道:“無妨,天色已晚,可否借宿一夜?”
老山神哪裡不肯道:“好、好、好。”
接著他撓撓腦袋,思索了一會,旋即問道:“道長,敢問是何時了?”
“黃龍四臘月三十。”
“哎,這不除夕嗎?”
老山神一拍腦袋,像是為彌補沒酒招待的愧疚,
“大年三十,小老叫些生靈,來場山宴吧!”
………
一輪毛茸茸月亮剛剛掛上樹梢。
殷聽雪瞪大眼睛。
先來的是一群水貂,三三兩兩,身著人衣,跨過門檻的時候,還跟最近的殷聽雪好好鞠了個躬,隨後便飛來六頭百靈,毛色棕黃間點著一點紅,聲音婉轉動聽,竟會人語,緊跟著的便是一頭山鼠,有點鬼鬼祟祟地爬房梁進來,給老山神吼了聲“沒香油給你偷!”,那頭山鼠才訕訕然地落地。
最後,便是一頭黑熊低著頭擠過門檻,懷裡抱著一壇美酒走入。
這便是這豐清山的全部妖怪了。
大年三十,山神廟的中間擺著一堆色澤各異的瓜果,是它們東拚西湊來的酒食。
殷聽雪有些局促,靠在陳易身邊,後者也不管傷不傷風化,一把摟著她肩頭笑道:“小狐狸,怕了?”
殷聽雪點了點頭。
山鼠耳尖地聽見,便喊道:“她是狐狸修成精嗎?”
殷聽雪正欲否認,可想了想道:“是啊。”
“當真厲害啊,沒有尾巴,也沒點妖氣。”
話音間,山鼠伸手想偷拿個堅果,就被老山神一巴掌打了回去。
那六頭百靈鳥尖著嘴叫道:“偷東西,不知羞!”
山鼠滿臉悻悻然,接著轉頭朝老山神道:“老頭兒,你不是年老癡呆了嗎?”
老山神開口道:“得多謝這兩位道長奉上了兩炷香,不然真就老昏了頭。”
說著,他朝著那六頭百靈鳥們問道:“你們不是七姐妹嗎?怎麼就來了六頭?最小那個呢?”
最善吵鬨的百靈鳥們一時沉默下來。
圓頭圓腦的黑熊按了按地板,小聲說道:“你老糊塗的時候,被一頭大妖捉去了怕是死了。”
“什麼大妖?”
“姑獲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