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上午,侍女帶來了一個長相清秀的年輕女人,她是服務於布魯多宮廷的洗發師——當下洗澡並不少見,但洗發的頻率卻不高。哪怕是不缺燃料和熱水,有溫暖房間可以晾乾頭發的貴族,在夏天以外的季節,一季也不會洗幾次。
這不代表此時的人們不在乎頭發,事實上人們,特彆是女性,極其看重頭發。無論哪裡,濃密、柔亮、卷曲、光澤照人的頭發,都是美女的標誌。
頭發受到重視,專門服務於上層階級的洗發師也就應運而生。他們幫助他人洗頭,要搓洗得乾淨,令洗頭的人感到輕鬆愉悅。另外,得最大限度保證洗頭者的健康,不會因為洗頭著涼或者害頭疼。
有時他們還能給洗頭者提供抹發油,或者漂染之類的服務。
路易莎拿出了自己用玻璃瓶分裝的淡紅色洗發水:“女士,這是我常用的洗滌劑,哦,請清洗兩次...從豐特羅來這兒,路上隻洗過兩次,實在是太油膩了,第一次可能揉搓不出泡沫。”
昨晚那位侍女還奇怪路易莎怎麼用‘軟肥皂’洗頭,畢竟此時軟肥皂被認為是次一等的肥皂,她明明有那樣優質的肥皂可用——是的,她將洗發水認成了一種軟肥皂。此時軟肥皂有濃稠得像牛奶粥一樣的,也有稀薄如同植物油的,洗發水這種乳液質地不出奇。
路易莎也是因為這一點,才能放心拿出洗發水的。
直到洗發師為路易莎塗抹洗發水並開始揉搓,侍女才‘恍然大悟’。那豐富綿密、潔白蓬鬆的泡沫,以及迅速擴散的玫瑰香氣,無不在說明自身的價值。侍女心想,是了,這必定是加了‘東方香水’製作的肥皂,也不曉得小姐用了多少‘東方香水’。
所謂‘東方香水’,又名‘生命水’,其實就是精油,因為最早完全是進口自近東而得名。
這時候肥皂的製作不是秘密,普通的軟肥皂就是將油脂和堿液等,以一定比例放在鍋子裡攪拌煮成的。這樣說起來,精油也是油,確實是可以的——當然,不會全用精油,那太貴了,所以侍女猜測路易莎的‘肥皂’是摻了一些玫瑰精油。
但即使隻是摻了一些,也叫這侍女驚歎了:在昂貴的‘東方香水’裡,玫瑰精油也算是最貴的那一檔了!伯爵夫人就有一瓶,每次使用都很節省。會拿去和橄欖油混合稀釋,然後抹在頭發上,讓香氣保持更久,也更耐用。
“小姐的頭發很美...”洗完頭發後,洗發師替路易莎一點點擦乾頭發,恭維道:“您瞧,您的頭發簡直像烏木一樣黑,這顯得您多高貴啊!而且這樣濃密閃亮,最適合編各種漂亮的辮型。”
路易莎才12歲,但在這個貴族女性多數10歲前訂婚,14歲左右就完婚的時代,這樣的恭維倒也不顯得過火。
“大家很少讚美我的頭發,雖然我很喜歡它...人們總是更喜歡金發,不是嗎?”路易莎捏起一縷秀發聞了聞,是比較明顯的玫瑰香。這是一款玫瑰味的香氛洗發水,不同於之前用的肥皂的複雜香氣,它的味道算很單純的了。
“噯,小姐,這不是更特彆嗎?雖然大夥兒褒揚金發美女,但黑發總是顯得聰明而高貴。”
路易莎這輩子和上輩子一樣,有一頭厚密的黑發。黑發本身沒什麼,即使是白種人,其實也是黑發、深棕發居多。
“多動聽啊,謝謝您...”路易莎微微一笑,起身從一個箱子裡取出了一打絲綢手絹,一半是淡黃色,一半是淡紅色,這些手絹還有精美的花邊。路易莎給房間裡每一個人都分發了一塊手絹,兩名侍女,一名正在擦洗並守護壁爐的女仆,還有這名洗發師。
“我才剛返回布魯多,這份小小饋贈希望你們能收下...還有其他侍奉我的人,雨果夫人,請您替我分給他們好嗎?”路易莎對另一名侍女說。
相比起昨晚她洗澡時幫忙的侍女,路易莎更欣賞年長些的另一名侍女。她是布魯多伯爵麾下一名騎士的夫人,他的丈夫也住在城堡中。這次給路易莎安排侍女,他的丈夫走門路向伯爵夫婦推薦了她。
紡織品在現代以前就沒便宜過,即使是前現代時期,如第一次工業革命後,也是如此——第一次工業革命降低了人工、增加了效率,但原料還都是天然的,成本依舊不低。
宮廷裡也習慣地位更高的貴族送紡織品給地位相對低的人,這甚至被認為是‘領主’的一種義務,他們要確保自己的扈從穿的符合身份。而由領主推及地位高者對地位低者,這個傳導是很順暢的。
路易莎認為自己隻是按照慣例辦事,但顯然有人不這樣想。吃午餐時,伯爵夫人就無不嫉妒地道:“親愛的,我不是想要批評你的作為,隻是你一來就送仆人絲綢手絹,這是不是有些太奢侈了?至少我不認為擦地的女仆也會用到絲綢手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