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慢慢俯下身來,將阿垣的手握緊,稍稍抬起貼近自己的麵頰,咬著牙擠出兩句似怨似嗔的話:“死心眼!”
日暮西沉,屋中開始點起燭火來,外麵越是冷,屋中的炭燒的便越旺,連帶著那炭火的的味道也跟著重了幾分。
無奈之下,隻好將炭盆離得遠些,在床榻上再放上兩個湯婆子來取暖。
沈嶺垣睜開眼時,眼眶依舊是空洞,什麼都感受不到,甚至連黑暗都算不上,甚至他都確定不得自己是睜了還是未睜。
但也正因如此,指尖觸及到的柔軟也顯得更加明顯。
他也終在此刻反應過來,手上貼的應當是妘娘的麵頰。
“醒了?”
妘娘的聲音傳入耳中,生氣兒不太好,甚至還帶著些清淺的埋怨。
沈嶺垣扯起一個笑來,回握住她的手:“還在氣?”
“不然呢!”
蘇容妘攥握住他的手扯了扯:“你怎得這般會出主意,還把我打暈,譚大哥手勁兒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是下手再輕也疼啊!”
沈嶺垣眉心微動:“可有傷到?”
蘇容妘抿了抿唇,順勢低下頭來,將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脖頸上:“應當是沒有,估計他也知曉,隻是想將我打暈罷了,沒打算要我的命。”
沈嶺垣沉默下來,也不知在思量些什麼。
頓了頓,他輕聲一歎,神色略凝重:“妘娘,跟在我身邊,定是不安全,你可想好了?”
他又強調一遍,蘇容妘聽得出來,他說的不止是他所行之事透著危險,更是因他身邊有異心人,甚至有可能與旁人勾結。
她直起身來,兩隻手握緊他:“當然想好了。”
早就想好了。
少有的安生時候,不似在長安街見麵時處於鬨事,不似在裴府之中受人挾製,更不似在荒屋之中匆忙,竟讓她有些恍惚,似回到了楊州。
但那幻想僅僅隻要一瞬便破滅,因為此時的阿垣麵色蒼白,雙眸不似從前有神采,亦是要比之前清瘦,這些差距,怕是之後她吸炭火氣吸的中了幻才會真的覺得回到楊州。
她想了想,試探問:“你說你入京都尋醫,是不是尋的大夫醫術不是那麼好?不若我想法子回京都再去叫大夫來罷,哪就能——”
哪就能隻剩半年?
她聲音止住,話停在喉嚨間。
沈嶺垣依舊是溫聲道:“那大夫雖不是禦醫,但在疏肝解毒上也是有些本事,也是因為他的藥,我才能有半年光景。”
那就是說,在尋上那個大夫之前,連半年都沒有?
蘇容妘的心一沉再沉,腦中卻是生出一個衝動來。
若是能尋到禦醫,是不是還有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