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容妘這回是真的笑了,直接俯身過去抱住他。
她生怕壓疼了他,不敢太過用力,隻將額角去貼他的脖頸,想將自己身上的暖意傳給他些。
又是哭又是笑,蘇容妘好半晌才將情緒全然收攏回來。
沈嶺垣的手撫在她後背,一點一點安撫著她:“我不知如今是什麼時辰,你餓不餓,有沒有用飯?”
蘇容妘輕輕搖頭,想著他不知昏睡過去多久,便趕緊起身:“我倒是忘了你還一直未曾用飯。”
言罷,她忙起身去門口,方一開門,便見正在門口打盹的小廝揉眼睛站了起來,她有些不好意思,問他廚房在何處,他倒是不介意,直接將差事領了下來,轉身去廚房忙活做碗素麵。
沈嶺垣空洞的雙眸也不知落在何處,指尖殘留的溫度讓他下意識長指收攏,似怕這點餘溫消散了去。
其實他吃什麼都無所謂,什麼東西入了口他也都品不出滋味來,用飯於他來說已算是件磨人事,身上的疼痛讓入口的東西都似刀刃割過喉舌。
但他還是要吃的,好生用飯、好生吃藥,爭取活的久些,再久些。
但讓他撐著的這一口氣的,也無外乎是兩件事,一是妘娘,二是鳴冤,如今妘娘已然尋到,所謀之事也即將功成,他這口氣散了大半,便是什麼風邪都能侵入體內,讓他這條命消散的越來越快。
所謀之事已經大致有了定數,他是半個廢人,能做的事越來越小,手下的人將一點點不再需要他,他原本隻打算在此處靜等著世子沉冤昭雪的消息,安靜地消磨這條命,但妘娘追了回來。
如此,他便不能再將妘娘攆走,也再舍不得將她攆走。
他的私心在瘋長,他也希望此生的最後一段,能與妘娘在一處。
他更希望闔眼前,能回光返照,再看一眼妘娘。
婚事妘娘想圓,這亦是他心中所願,但他能給的也隻有紅布紅綢,已是從簡再從簡,譚策說兩日後是好日子,那便再等上兩日。
蘇容妘用紅紙裁了婚書,當初也是準備了婚書的,沈嶺垣的字很好,上麵的行文是他親自所寫,原本成親當日落上名字,隻可惜生了變故。
如今沈嶺垣傷了眼睛,便由她反過來握上他的手,帶著他一筆一筆寫上聘她為婦的婚書。
“我的字不如你好,你莫要笑話我。”
沈嶺垣笑了笑:“不會,妘娘的字很好。”
她的字是他教的,當初也是這樣一筆一筆帶著她,如今卻是反了過來。
等落到名字上,便不能由她來帶著寫,乾脆換成紅泥蓋上手印。
蘇容妘還算是輕鬆,打趣一句:“挺好的,如同賣身契一般,日後你便是我的了,阿垣。”
沈嶺垣心頭微漾,麵上也難得有了點血色,鄭重而堅定地回應她。
“是,我是你的。”
屋內屋外掛著紅綢,沈嶺垣發髻纏的紅發帶垂落肩頭,蘇容妘將其捋至肩後,輕輕依上去。
漂浮著五年的心終於能有片刻的安定,那些未能成的夙願也終才此刻有勉為其難的短暫圓滿。
隻是在此刻,外麵突然傳來譚策急促緊張的聲音:“裴家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