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竟陵郡的這場魔劫,一場慘烈的內部清掃開始了。
幻雲穀庶務殿殿主邵毅峰組建數支執法隊,是以一種“矯枉不可不過正”的姿態,清查本宗勢力範圍內的魔修的。
幾乎是發現的,所有暗中修煉魔功的修士,都被追捕斬殺。
許多因此被波及的修士怒罵:
“那鐵梟真君一杆萬魂幡魔氣深重,你們怎麼不去查他?”
但越是這種人,往往被追殺得越狠,死得越快。
陸城的那杆萬魂幡,是以當年鬼嬰樹妖的一身萬魂戾氣陰氣為憑,祭煉而成的,但世人對此並不清楚。
但不清楚又如何,凡間國家以甲具裝備軍隊自然而然,但是哪怕官宦人家私藏甲具,仍舊是視同謀反的重罪。
積雷峰洞府。
在一片深紅火光的包裹當中,陸城深入地下,幻雲穀六階靈脈當中有著陰性靈脈,陸城從積雷峰洞府下潛千丈便可抵達。
他平日裡把這裡當作書庫,陰氣深重,蛇鼠不侵,不易發生火災。
陸城探手施訣,將一具寒鐵甲胄召喚出來,然後放置在這陰脈之內,自己便化虹遁走返回。
數個時辰之後,那具甲胄自己就行動起來。
鬼嬰有些疑惑的左右四顧,然後拿起幾冊道書開始閱讀。
它正需要這樣的環境汲取陰氣恢複內傷,同時這裡的大量道書,也可以增加自己的底蘊。
有些時候,它有些懷疑那個道人是不是發現自己靈智未泯了,否則怎麼會安排得這樣恰當?
但若是已經發現自己靈智未泯,又為何不出手滅去自身靈智?
有些想不明白,鬼嬰也隻能暫時先將這個疑惑放下。
時間一年一年的過去,魔劫一役帶來的傷痛深重,但日子總要過,並且經過此役之後,幻雲穀那位僅在元嬰真君,向齊國修仙界證明了自身的實力,流竄為惡的魔修,也不大敢再前往幻雲穀的勢力範圍。
陸城的內傷逐漸恢複,但隨著十年之期漸近,陸城也開始再次著手祭煉萬魂幡。
有一件六階中品法寶護道,要比短時間內提升自身法力現實得多。
一日深夜,天地昏暗,洞府幽深,靈光閃爍。
陰日陰時,子醜之交。
陸城道人盤膝坐於石台之上,雙目緊閉,在他的手中握著一杆青銅質地、幡麵光氣幽暗的長幡。
空氣中流轉著清晰純湛的靈機,閉目打坐多時仿佛能捕捉到那飄渺無形的機緣。
道人眉心微微明亮,一道赤色的光芒從其體內湧出,注入萬魂幡內。
幡內世界,無上無下,無左無右,無前無後,儘是一片灰蒙蒙,慘白世界。
陸城元識在其中顯化,頓時激起四周灰氣當中,無數魂魄攢動,噬咬而至。
隻是陸城這道元識擴散法力,將它們抵擋。而後,那道人虛空盤坐,開始念誦經文:
“爾時,救苦天尊,徧滿十方界,常以威神力,救拔諸眾生,得離於迷途,眾生不知覺,如盲見日月……”
魂幡當中,那些願意放下戾氣的魂魄,陸城都為其補足法力,進行超度,助其轉世輪回。
若不願意的,那便繼續在這魂幡當中度日,掠奪血食,陸城當日連元嬰魔修都殺得死,孔幼蓉的肉身便作為血食喂了這魂幡眾鬼,太久不殺人時,陸城也會以豬牛羊進行血飼,降低魔寶反噬。
這也算修仙界道魔之間無需言說的規則,正派隻護福緣深厚之人,數量廣大之眾生,邪修也儘量挑命格不祥之人殺,兩不相犯,可以大大減輕因果業報,天劫強度。
如果嚴格意義上來講,豬牛羊亦有魂魄,從輪回法度來講,它們的上幾世甚至是人,那血祭牲畜與血祭凡人,又有何區彆?
這裡就涉及一個極端與否的問題了,一個人若是一意孤行,永世不肯回頭,哪怕身死道消也不肯悔改,同是其所為又是正道之事,那麼他是正是魔?
答案是魔。
因為但凡正道,必然有所思辨。過於純粹極端,必入魔道。
一切不會思考之堅持都是錯的,至少在走向錯誤,思辨,從多角度看待問題,這是修道的前提。
人必會有猶豫,必會有不堅,這是福報,亦是善緣。
萬魂幡在道人法力與靈氣的滋養之下,幡麵漸漸泛起幽幽的藍光,似有無數魂魄在其中低語,言說。
突然,那具道人身上冒出紅光猛地睜開雙眼,兩道精光如電般射出,隨著他控印轉訣,法台一旁的乾坤袋打開,一隻魔嬰飛出,有金紅色的火焰繚繞著幼小的身軀,它的眼中透出瘋狂的怨毒與憤怒。
“小輩,小輩你放了我,我們再鬥一場!”
“哼,我自會放你。”
陸城道人冷哼一聲,雙手施訣解開魔嬰身上的禁製,金紅火焰散去,孔幼蓉的魔嬰剛想要做出反抗,這魔嬰便已在千萬條魂絲的糾纏包裹之下,被強行拖拽收入到萬魂幡內,霎時,整個洞府都被一股強大的法力波動所充斥。
“啊啊!小輩,你居然要煉我作萬魂幡的主魂,日日受萬魂撕咬之苦,我詛咒你不得好死,死於天劫之下!”
“我輩修道人,死在天劫之下,不是很正常的事?”
陸城心神沉穩不動不搖,打出一道道法訣法力,萬魂幡上的藍光更加耀眼,仿佛整座洞府都在這股龐大的力量下震動起來。
孔幼蓉心中清楚,這一次若是真的被煉化,怕是千年萬載也不得解脫,甚至終有一日會魂飛魄散,因此竭儘全力掙紮。
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斷注入法力,那個道人身形微微顫抖,臉上終於顯露出一絲痛苦之色,顯然祭煉過程極其艱辛。
法力漸漸消耗透支下,每一條經脈都在呻吟痛呼。
然而,陸城道人的目光卻是堅定,他深知隻有經曆這般熬煉,方能把萬魂幡的威力提升至極致,自己方才能真正掌握這件魔寶。
此時此刻,陸城隻是在以自身的法力祭煉堅持,突然,他自身收回法力,那魔嬰尚未及鬆一口氣,嘲諷兩句,轉瞬便被一股至為陰寒的法力,籠罩控製。
不知在什麼時候,萬魂幡之後多出一具巨大猙獰的寒鐵甲胄,雄渾的陰性法力,正是自其中傳遞而來,鬼嬰傀儡。
就這樣兩者耗日持久,交替煉化,鬼嬰傀儡傳遞法力,陸城則回訣練氣,反之亦然。
這一場漫長的拉鋸戰一直持續數月有餘,突然有一日,孔幼蓉的魔嬰不再堅持,而是注視著陸城冷笑。
片刻之後,它主動融入到萬魂幡內。萬魂幡便猶如一麵黑鏡,將之整個吞噬。
隨著最後一縷靈氣的融入,萬魂幡上突然爆發出一股震懾心靈的威壓,整個洞府似乎都在這股威壓下顫動起來。
陸城道人長長地吐出一口濁氣,他緩緩站起身來,行至那杆魔幡之前,輕輕一揮,周圍的靈氣隨之湧動,形成一道道幽暗的漩渦,仿佛隨時都能呼嘯而出,將擋在麵前的一切障礙摧毀。
此刻的萬魂幡,已非昔日可比,作為六階中品的法寶其內蘊藏的力量,足以讓自身在接下來的天地大劫中護道之力大增。
但是也就是這時,一道如玉般的胴體,出現在陸城的身後,輕輕相擁,並且伸手探入麵前之人的道袍之內。
陸城側頭去看,隻見這女子姿容極美、膚若凝脂,容貌竟然與蕭家姐妹有七八分相似,仔細再看,又覺得她與薛玉真、雲靈兒母女,甚至當年的林輕月有幾分神似。
正所謂天魔妙相,不落凡流,若是陸城願意沉浸其中,他還能看到前世的學姐與兩人共同的女友。
但也就在這個時候,一道金光自陸城的體內透射而出,伴隨著一聲清悅的低鳴,一道銳力的金靈之氣飛轉而出。
孔幼蓉所化的天魔妙相頓時土崩瓦解,如玉容顏寸寸崩碎,最後顯化而出的是一具移動的白骨骷髏,在那道銳力無比金靈之氣的逼迫下,不得不逃遁躲避入萬魂幡中求生。
“你就這麼確定,我一定會幫你?當年助你以度厄金舟之力逃離通玄世界,是因為我也要離開那裡,此事過後你我恩怨已清。”
腦海當中,響起一道清悅動聽卻鋒芒銳利的話語聲,不是那金翅大鵬鳥所化的金靈又是何人?
她的法力增長,陸城一直沒底,哪怕有九黎鼎相助,陸城也不確定自己一定能控製得了她,但是能夠借力還是要借。
“沒有你來幫我,我煉成此寶的把握不超過五層,她最後的那一招天魔妙相,已經是獻祭元嬰融入幡內,拖我同死,相比那白衣樹妖,我還是更相信你些。”
“……莫要自作多情,這一次算你走運,下一次再敢驚擾我的修行,我先殺你!”
陸城這次是喚金翅大鵬鳥出來救場的,此妖在佛教當中被稱為明尊、明王,對於邪靈魔道有著天然的克製之力。隻是金翅大鵬鳥並沒有出現,隻是一道金靈之力,便斬殺得孔幼蓉落荒而逃,比自己預想當中的還要更加厲害上數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