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裡斯還打算繼續說什麼,但台上的大主教,隻是冷冷吐出一個詞,打斷了他後續的話語。
“異端。”
蓋裡斯的話語,已經觸及奧利維耶大主教的神經了,這個白發蒼蒼的老者,雙目中透著火焰。
對於他而言,確切說是對教會而言,他們的一個思想便在於疾病是上帝對人類的懲罰。
除了懲罰的解釋,教會也視疾病為上帝對人類靈魂的考驗。個人或社會在麵對疾病時的忍耐、信仰及祈禱,被認為是考驗信徒虔誠的方式。
通過這種考驗,人們可以獲得靈魂的淨化與升華,從而接近上帝。
有一說一,這個時代的醫生,他們並沒有展現出什麼優越性。
或者說,一個人僅僅憑借信仰、祈禱、懺悔和贖罪使得自己身體痊愈的可能,並不非常顯著的低於法蘭克醫生出手治病的結果。
這種情況下,靠著祈禱硬撐,說不準還能少受點罪。
但這種情況不適用於蓋裡斯,他來到這個世界,所要做的就是打破迷信,打破那些條條框框。
“你是什麼人?怎敢妄圖解讀上帝的旨意?”
“釋經乃教會的職責,豈是你可以覬覦?”
聽著奧利維耶大主教的話語,蓋裡斯將目光掃過一圈議會中的其他人。
現如今,大廳中的局勢,已經不再傾向於他了。
每個人都在議論紛紛,有關自己的閒言碎語在他們的口耳中相傳。
在這些法蘭克貴人口中,自己似乎真切成了巫師,如此一來、此地不再適合他同奧利維耶大主教繼續溝通了。
畢竟,自己隻是一介外來之人,而這些家夥其實是看不起醫生的。
若非有著雷蒙德的文書,他們甚至不會過來正眼瞧自己一下。
“你問我是誰對吧?”
“我要告訴你……”
說話的同時,蓋裡斯向著議會廳最高的寶座走去,數名聖殿騎士攔住了他的去路。
這些人抽出長劍,架出一道界限。
“我要告訴你,我是耶和華的孩子,是耶路撒冷的聖者,是要叫疾病、苦難、罪惡、貧困退卻之人。”
蓋裡斯走的快要靠近奧利維耶大主教了,但他任然沒有停止,而是繼續向前。
全副武裝的聖殿騎士見狀,二話不說就是一劍朝著蓋裡斯劈砍了過去。
麵對基督之敵,他不會有任何猶豫!
就在大家夥覺得蓋裡斯要被當場格殺的時候。
時間變緩了,原本勢大力沉的一劍,在蓋裡斯眼中異常緩慢。
蓋裡斯伸出了左手,虎口死死卡主了劍身。
會場上的喧囂,在這頃刻間凝固,一切人都無言,他們有些不太明白發生了什麼。
他們隻是看見在電光火石間,本該是血濺當場的人屁事沒有。
而那名揮劍的聖殿騎士,則仿佛使出了渾身的勁,卻也不能讓他的劍再進分毫。
右邊的那名聖殿騎士見狀,心中固然是一驚,但也顧不上太多,趕忙抽劍來劈。
同樣的,蓋裡斯用右手接住了那一劍。
“我說過,我所言所行,皆出於對天父造物的理解。”
“這個世界的廣袤無垠,不是我們這樣凡人所能理解的。”
“主所設立的筵席,人人有份,疾病是可以治愈的,瘟疫是可以遏止的,饑荒是能夠消弭的,戰爭、就連戰爭也終有一日迎來長久的和平”
蓋裡斯向兩邊用力,讓那兩個聖殿騎士一個踉蹌,然後鬆開了雙手,繼續一步步緩緩走上了高台。
剛剛那一幕,顯然是有些嚇到奧利維耶大主教大主教了,但這名老者依舊在強裝鎮定。
“謬言!”
“這都是上主的意誌!若神願降災,我們凡人無法阻止。蓋裡斯,你的提議不過是對神意的抗拒,試圖逃避神對罪人的懲戒!若神降瘟疫,這正是世人應得之罰!”
奧利維耶大主教,這麼一段話說出口。
蓋裡斯都不由得鼓掌了幾下,畢竟奧利維耶大主教還真就言出法隨了。
他轉過身再度看了一眼滿堂冷漠的臉龐,意識到自己在這些人眼中就是異端。
在主教和騎士的圍視下,議會中的質疑聲漸漸壓過了理性思考,蓋裡斯感到自己孤立無援。
“希望一個月後,你還能這麼認定。”
說完,蓋裡斯便轉身離去,對於這種死硬存在,已經沒有必要再去辨經了。
自己即便是再度展露什麼奇跡,也不過是加深周圍人對自己的刻板偏見。
繼續坐實自己行“巫術”者的身份。
這就是傳教不到位,群眾基礎不牢固的後果。
現如今,還缺了一個契機,便是霸王硬上弓,都有些準備不夠充足。
如果直接依靠武力,來強行降服這些人的話。
其實並不能直接接管整個的黎波裡城的秩序。
到時候,萬一人殺多了、或者殺少了,的黎波裡城都將陷入一個群龍無首、烏合之眾、混亂狂歡的處境。
這其實是違背了他打算組織人手去防疫的打算。
人類社會還真是精巧,隻要一點點小小的變動,就能讓無數人家破人亡。
他現在需要回去準備人手,為下一步的計劃進行準備。
經過這一番努力,他再度確定了這些人是蟲豸。
在快要徹底走出議會廳的時候,蓋裡斯停下腳步,轉過頭對議會廳裡的眾人開口:
“這次會議是我組織的,我來這裡是要警告各位,儘早準備封城。”
“天啟騎士已經降臨,天花的惡兆即將籠罩這座城市。若不采取防範措施,你們中又有多少人活不到明年的今天呢?”
蓋裡斯頭也不回的離場了。
議會廳裡的眾人,嘩然一片,他們這才反應過來,這次會議的召集人並非教會,而是的黎波裡伯爵雷蒙德的使者。
然後這次會議的目的在於,向城中的這些顯貴們通報天花的疫情。
坐在寶座上的奧利維耶大主教,有些不明所以。
似乎、可能,真有瘟疫要來?
而且還是天花……
天花的傳染性,是非常高的,而其死亡率也同樣駭人,通常估計在20%到50%之間。
可以說,會議廳中的這些人,如果全部感染天花的話,待來年這個時候,或許隻有一半的人還活著。
死亡的陰影已經來了,那些使者們正抽著簽,好確定誰要死、誰能活。
顯貴們將目光投向了寶座上的奧利維耶大主教,向他流露出期盼的目光,渴慕著這位大主教,能夠向他們展露出通往救贖的路。
但他又能如何呢?
奧利維耶大主教所能依靠的,便隻有自己祝聖的聖水、自己的祈禱以及教堂中的聖遺物。
……
外約旦的郡縣製,正在以提爾為中心,向外推廣著。
耶路撒冷王國同傳統的西歐封建王國還是有不少區彆的,由於聖地地區貴族群體那嚇人的人均壽命,以及高到離譜的絕嗣概率。
甚至用不著耶路撒冷國王去主動削藩,大多數分封出去的封地,往往就能在兩三代人之內,把他們的領主家族給熬到絕嗣。
然後又因為絕嗣、無人繼承,那些土地便自動回到了國王手中。
長久如此之後,耶路撒冷王國,王室直屬的領地,甚至能達到全國上下三分之一到二分之一的麵積。
相當多的貴族封臣,其實都並沒有直接領受大麵積的土地,而隻是享有一個或者幾個莊園作為自己的采邑。
而這種小貴族采邑,對自己土地上莊園的統治力度,其實也相當有限,談不上什麼長久的統治,也不存在說什麼領民對領主的擁戴。
由此,耶路撒冷王國的集權程度其實不低。
提爾城周邊的領地,就是耶路撒冷王國的王室直屬領地。
在得到了西比拉的支持下後,伊莎貝拉就大刀闊斧的進行改革。
利用當下這個王國殘破,貴族群體力量出奇弱小的階段,來進行不破不立。
首先在中央層次設立起分上下兩院的君臨議會,該議會具備了原本貴族議會的相當部分職能。
其是王國的最高立法機構,並主導征稅和服兵役的義務,有權對王國政治提出谘詢。
原先的提爾領地被轉變成了提爾郡,北邊殘留的貝魯特領也被轉變成貝魯特郡。
這兩個郡,又劃分出一個個選區,以其人口數量確定議員名額,就目前來說大約平均每兩三千人,就能得到一個席位。
有關議員的誕生方式,或者說選舉過程,則就是另外一番扯皮的過程。
對於貴族群體而言,他們中大多數,是天然反對下議院進行廣泛選舉的。
而富商群體,由於目前貴族階層的力量衰落,則也開始誕生野心,試圖乾涉王國政局。
伊莎貝拉的下議院,則剛好符合他們的需求。
隻是即便是富商群體,對於議員選舉這件事,也同樣有著疑慮。
因為伊莎貝拉的初步想法在於,選舉權不會局限於天主教徒手中,還將向外擴散到東正教徒以及穆斯林群體。
隻不過,這種擴散並非毫無約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