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北上!
這是一句簡單的宣言,但落實下去,其實就是各種繁複的準備。
如果是古羅馬帝國時期,那麼一支軍團的開拔,意味著需要準備大量的後勤補給,確保道路通暢,提前準備落腳營地。
但現在是12世紀,一個中世紀盛期將要到來的世代。
在這個世代裡,整個歐洲都缺乏大規模兵團的調動經驗。
軍隊的集結、運轉、變成了層層分包,封建社會體係本身就成了軍事體係。
騎士征召自己莊園裡的自由民,加上自己雇傭的隨從與侍從,加入領主的軍隊。
而小領主,又會帶著自己的騎士、騎士的隨從、騎士帶來的征召兵,加入大領主的軍隊。
如此層層分包,封建體係既是人身依附關係,也是軍事建設層級體係。
到了戰時,如果想理出來不同職能的士兵,還需要進行臨時編組,分出騎兵、重步兵、弓弩手等。
這樣的模式,其組織力的緊密程度,就可想而知。
由此,為了應對一些更緊迫、更急切的戰爭,宗教騎士團與雇傭兵,就顯得尤為重要。
由於現如今蓋裡斯所處的地區,已經不再是外約旦,塞浦路斯島、的黎波裡伯國、第二王國殘部並沒有從社會體係上完成改造。
加上王國主力依舊在南線同薩拉丁對峙,進行著大量有限度的邊界摩擦,並不能抽調太多常備軍北上。
因此他集結的軍隊,其實也非常有封建體係的味道。
主打核心的,其實隻有喬斯帶來的兩個步兵連,總計也就300不到的兵力。
再然後是康拉德,所提供的一部分意大利人士兵,為了請動這些人,伊莎貝拉那邊是許諾了廢除某部分的商業特許壟斷,大致上湊了400人過來。
塞浦路斯那邊,蓋裡斯雖然是元首,但由於時間緊迫,其實塞浦路斯連基本的軍事體係都不存在。
蓋裡斯是直接以號召的形式,召集了一部分以個人名義,參與蓋裡斯軍隊的誌願者,這部分的誌願者,又是600人規模。
東拚西湊出這麼一千三百號人後,蓋裡斯建立了對零散的的黎波裡諸侯們的兵力優勢。
加上蓋裡斯在的黎波裡城內的聲望,才取得的黎波裡諸侯們的服從,從那些小領主手中,開始集結軍隊。
四個字,就足以形容蓋裡斯麾下的兵團:烏合之眾。
當然,這並非是蓋裡斯自家軍隊如此,事實上包括雷納德在內,幾乎所有法蘭克人領主的軍隊,其實都是這個樣子。
也正因大家都是近乎清一色的“烏合之眾”,那麼隻要有少量的精銳騎兵,發起足夠強力、足夠一往無前的衝鋒,那麼這些“烏合之眾”就會輕易潰散。
騎士莊園采邑越強,因此騎士越強,步兵越容易雜魚,步兵越是雜魚,越需要依賴騎士作戰,越依賴騎士作戰,騎士莊園采邑越強……
在完成社會層次的改造前,蓋裡斯其實也沒很好的辦法來重塑軍隊,目前隻能將就著用。
這些魚龍混雜的部隊,總共集結出了三千人。
蓋裡斯並沒有要求那些的黎波裡諸侯,硬要出多少人。
而是要求這些領主或者領主繼承人,必須隨軍一同北上。
這其中的目的,自然是為了殺雞儆猴。
如今蓋裡斯,並沒有成功建立起一個統一的政權,而是猶如綠洲孤島一樣,灑下了不同的種子。
外約旦地區,由於蓋裡斯深耕的時間最長,加上早期追隨蓋裡斯的人大多都留在那邊,因此改革層次最深。
是真正意義上,清理了原先的包稅人與封建領主群體,進入一個議會自治、民主集中的社會狀態。
塞浦路斯則是在處理了艾薩克之後,轉變成一個教會之國,雖然沒有貴族領主,但也不是長久之計。
至於第二王國,由於提爾和貝魯特領地,都是原先的王室直轄領地,因此尚且能夠進行一些不算特彆深的改革。
的黎波裡伯國這邊,蓋裡斯就完全無力對社會體係進行改革,缺乏足夠的工作隊去深入鄉村。
隻能選擇同原先的封建主合作,先完成十字軍諸國力量的整合後,才能考慮改革的事。
飯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當下還有用得上的黎波裡諸侯們的地方,因此隻能先想辦法將之降服,之後再去考慮如何改造。
蓋裡斯同其他改革者不同,他最大的特點並非個人武力的如何強大。
而是蓋裡斯,真可以去給舊社會裡的某些人,進行大腦升級。
你信天國嗎?
你想複活嗎?
那就過來聽蓋裡斯的話……
用天國裡的永生作為抵押,換取統治階級的部分讓步。
這是一種妥協,但也是因為這種妥協,才使得蓋裡斯在短短2年時間裡,已經開創了一片總人口超過50萬人,各地兵員總數超過1萬人規模的事業了。
等蓋裡斯再去整合完安條克公國,將十字軍諸國的殘片完全整合後,控製範圍的人口,甚至能夠超過七十萬人。
這個數字,已經超過昔日耶路撒冷王國鼎盛時期了。
……
在命運的無情捉弄中,博希蒙德由曾經的輝煌走向今日的凋零。
一個月前,他率領五千士兵,踏上南下的征途,滿懷信心地期待著勝利。
然而,時至今日,他身邊隻剩下幾位忠誠的家臣騎士仍不離不棄,昔日的威勢已如過眼雲煙。
黎凡特是冒險家的樂園,在這裡成打的貴族領主殞命,數之不儘的騎士攀登高位。
博希蒙德想到了當初與雷納德相處的那些時光,想到了自己母親曾說過的話:
“在這紛亂的亂世,唯有依附像雷納德那樣的強者,才能護住一家的平安,即便他起初隻是一名無足輕重的雇傭騎士。”
曾經,那時意氣風發的博希蒙德不屑一顧,他的神情總是帶著輕蔑。
那時的博希蒙德對母親的看法始終嗤之以鼻,為何她必須委身於一個出身卑微的騎士?
然而,現在、博希蒙德依舊難以理解雷納德究竟是怎麼做到的。
怎麼做到把握他行蹤,雷納德難道不該在安條克城麼?
或者說自己身邊有間諜,將自己的缶蟯ūǜ死啄傻攏?
不過,疑慮並不能阻止現實的逼迫。對於此刻的博希蒙德來說,他首要的任務是尋找到一個能夠幫助他重掌權力、覆滅雷納德的盟友。
幾根粗大的石柱矗立在大廳中,支撐起屋頂。
大廳中,長桌的一端擺放著寶座,座椅以深色的沉香木鑲嵌,靠背和扶手上鑲滿了精美的浮雕。
蓋裡斯占據了這處位置,無人質疑。
而在他的對麵、台下,一個月前趾高氣昂的博希蒙德,流露著討好的笑意。
如今的博希蒙德,身上服飾可謂是狼狽至極,宛若喪家之犬。
“從今往後,不再有安條克公國,隻有耶路撒冷王國拉塔基亞伯爵,安條克城將成為王室直轄。”
博希蒙德的那點媚笑僵住了,雖然說他樂意為了擊敗雷納德付出一切代價,可這代價也未免太大了。
麵對如此巨大的犧牲,他不得不權衡再三。
“你還有選擇的餘地嗎?”
“雷納德他已經控製住安條克的局勢了,王國出那麼大代價,就為了幫你奪回親王位置?”
“博希蒙德,你說你除了是前安條克親王外,你還有什麼呢?”
“隻、隻給……拉塔基亞,行嗎?我、我把拉塔基亞……給王國。”
聽著博希蒙德結結巴巴的話,蓋裡斯忍不住輕笑了。
“拉塔基亞在誰那裡?既然不在你手中,我如果想要去拿的話,自己動手就行了,為何還需要你的支持?”
如果說在法國,還需要考慮一下什麼法理繼承之類的表麵功夫。
那麼在黎凡特這片火熱的土地上,“兵強馬壯者為天子”可就成了真理。
更彆提王國本身就是安條克的宗主國,宗主國在安條克出現內亂的時候,親自下場乾涉,是你安條克的福分,哪輪得到博希蒙德一個喪家犬多嘴呢?
“兩個選擇。”
“一,你拿走拉塔基亞,依附於王國,你還可以算是貴族。”
“二,守著你安條克親王的頭銜,但你卻並無土地,沒人再把你當回事。”
蓋裡斯的話,就是將真實狠狠拋出來。
如今的他確實隻有這兩個選擇了,要麼歸順於耶路撒冷王國,奪回封地自己尚且還可以成為一名有著自己封地的伯爵,要麼就與往昔的權勢徹底告彆。
難不成還能指望等雷納德死後,自己再去繼承那個安條克親王的位置?
雷納德又不是沒有後人,雷納德的長子、自己同母異父的弟弟,如今就在東帝國任職。
一旦雷納德向東帝國投懷送抱,那麼東帝國會很樂意收回安條克的。
在這沉重的壓迫下,博希蒙德於無奈中屈從。
他緩緩低下頭,望著石板地麵,聲如蚊蚋:“我……我答應。”
……
安條克地方,曆代大規模征戰五十餘次,是非曲折難以論說,但史家無不注意到,正是在這個古戰場,決定了多少代王朝的盛衰興亡、此興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