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
不僅是他。
緊隨身後跟來的陳玉樓幾人,臉色皆是微微一變。
他們五人,就算是接觸修行時間最短的楊方,也已經到了推門而入煉氣關的境界。
五感六識遠超常人。
老洋人眉頭緊皺,背在身後的蛟射弓不動自鳴,猶如被燒灼一樣,弓身瞬間變得滾燙。
長弓示警。
進入西域以來這麼久,這還是第一次。
哪能不讓他心神緊繃。
“妖氣!”
與他相似,此刻背著打神鞭的楊方,也明顯感覺到身後的顫動。
打神鞭鎮屍伏妖。
此刻借著深淵中飄蕩的火光,他已經能夠漸漸看清底下深處,並無屍僵氣息,那麼就隻剩下妖、魔一類。
“確是妖物。”
“不過氣息好生詭異。”
鷓鴣哨眉心緊皺,眼底透著幾分驚疑不定。
若是尋常妖物,以他如今的境界,一眼就能看穿。
但此刻那些飄蕩的火光,除卻妖氣之外,分明又有一股靈性與生機。
幾人四目相對,難以理解。
下意識看向身前的陳玉樓。
從以往情況來看,再過無法解釋的存在,他似乎都能給出一個答案。
這一次他們都看出了詭異,他竟然一言不發,顯然有些不太對勁。
隻是……
誰也沒想到。
此刻的陳玉樓並非失神,而是純粹陷入了難以置信的震撼。
深淵黑暗中的火。
分明就是一隻又一隻拳頭大小的飛蟲。
通體赤紅,猶如一塊透明水晶,翅膀更是晶瑩剔透,通過透明的外殼,甚至能夠看到半透明的內臟,以及緩緩流動的火焰,說不出的神秘詭異。
“火……瓢蟲?”
陳玉樓一副見了鬼的神情。
腦海裡仿佛有無數道聲音在響徹。
守護羅刹鬼城的火瓢蟲,竟然出現在了此地?
一時間,他恍然有種記憶逆轉的感覺。
難道?
遲疑之間。
他忽然想起來,之前在祭壇外,族長兀托曾說過阿枝牙是回鶻部族中進出黑沙漠最多的人。
在他之前,這個部族已經在魚海邊存在了上千年。
一代代的薩滿巫師,就如他一樣冒險進入沙巢,尋找著傳說中的神木。
所以,有沒有一種可能,這些火瓢蟲就是部族前代巫師從黑沙漠中帶回?
而且看了這麼久。
他已經發現了一點細微的差彆。
原著中,守護羅刹鬼城的火瓢蟲散出的是藍色光芒,而此處深淵下的火卻並非如此。
幾人的爭論聲,並未讓兀托開口。
此刻的他,看向那些火蟲的目光裡,透著一股前所未有的認真。
頗黎似乎也想到了什麼。
神色間的緊張,不知覺間已然被一抹狂熱和激動替代。
傳說中火神的賜福。
竟然是真的。
它們就鎮守在陰界煉獄之上。
隻一眨眼的功夫,越來越多的火光浮現,將黑暗驅散一空,深淵底下終於徹底暴露在眾人視線之中。
深坑之下遼闊無儘,荒涼寂靜。
空氣中仿佛都透著一股陰冷的死亡氣息。
在底下正中,一座山丘平地而起,猶如一座茫茫大海中的孤島。
一行人頓時明白過來,那就是陰界的煉獄所在。
不過。
當他們視線落在山頂。
臉色都是齊齊一變。
一道身影竟是盤坐其中。
雖然隻是背影,但從裝束打扮上能很清晰的看出來是個女子。
看到她的一刹那,幾人也終於明白,為什麼說此地是煉獄。
終年黑暗無光。
彆說十幾年,一般人被困在此地幾天怕是就要發瘋。
“烏娜……”
兀托歎了口氣。
看著山上的女子,眼神裡滿是複雜。
“你已經在此十三年,諸神原諒了你的過錯,從今天開始……你可以離開了。”
聽到這話,女子身影明顯顫抖了下。
但沉默片刻,她卻是搖了搖頭,語氣說不出的堅決。
“族長,烏娜褻瀆神靈,罪無可恕。”
“打算在此了斷餘生。”
“您還是回去吧。”
兀托臉色更是痛苦,“當年之事,你我都知並非過錯,你阿塔也是無奈之舉,從你進來此處開始的那天,他就再未離開過半步。”
“今日我來,不是要勸說你什麼。”
“隻是想讓你知道,當年之事,他絕沒有無情無義。”
“我和他認識了一輩子,最清楚他的為人。”
兀托來到此處,遠不止一次,但烏娜從不願意開口。
今日好不容易等來了機會,他又豈能錯過?
而聽到這些從不知道的事情,山頂上的烏娜已然瞪大眼睛,神色間滿是不敢置信。
她曾經覺得阿塔太過絕情。
否則一個父親,怎麼會親手將女兒送來煉獄受罪,還是在她沒有做錯事情的前提下。
所以,從那天後她的心也就死了。
但如今……族長一言一語卻告訴她事實並不像自己想的那樣。
一時間,烏娜堅守了十三年的信念,在一點點崩塌。
若是這話從旁人口中說出。
她絕對會不屑一顧。
但偏偏說話的人是族長,那個看著自己長大的人。
“真,真的?”
烏娜閉上眼,仰著頭,過了好一會,這才重新睜開眼睛,看向頭頂那道身影。
她還要確認一次。
“你兀托叔叔我,可曾騙過你一次?”
兀托搖搖頭。
這對父女,一個比一個倔強。
阿枝牙明明比誰都要痛苦,但卻仍舊要將女兒送來此處,而烏娜寧可老死於此,也不要離開半步。
歸根結底。
隻是心結未解。
他這麼多年在外周旋,用儘了法子也不曾化解。
沒想到,今日隻是突發奇想反而說動。
“那他……阿塔怎麼不來?”
烏娜抿著嘴唇,目光掃過四周。
但一行人中,除卻兀托族長外,一張熟悉的麵孔她都沒有見到。
“你阿塔始終無法原諒自己,已經十多年不曾出城,今日他也不敢來,怕來了反而會壞事。”
兀托猶豫了下。
還是小小的辯解了下。
這也算是一句善意謊言了。
畢竟,隻要烏娜肯從地底出來,之後時間總能衝散一切。
那老家夥心裡比誰都想要見到女兒。
他們過來的這會,怕是早都心急如焚。
“這樣啊……”
烏娜眸光一黯,明顯有些失落。
見狀,兀托立刻道,“對了,烏娜,還有一件事,今日過來是要拜托你,去一趟黑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