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您請說。”
“你先坐下。”
宋雨棠撣去石凳上的灰塵,在岑冬生麵前坐下來,雙手規規矩矩地擺在膝蓋上,擺出正襟危坐的姿態。
師徒倆雙眸對視,明明坐在相同的高度上,但在這一刻,宋雨棠覺得自己平白矮了對麵男人一頭。
規矩、名堂、稱呼……
她突然有些理解了,這東西被人看重,就是因為它們的存在意味著關係的改變,而非口頭上說說。
就像在人名字後麵加上一個“老師”,就會莫名地讓人覺得值得尊敬,自從將“師父”這個稱呼叫出口之後,她就真覺得自己心中存著敬畏。
宋雨棠默默聽著師父對自己說:
“我對你隻有一個要求,就是聽話。”
“……是。”
女孩低聲說道。
“無論是什麼苦,我都願意……”
“吃苦?那倒不至於。”
岑冬生搖搖頭。
“但你會去危險的地方,與危險的鬼怪作鬥爭,這是咒禁師成長的主要途徑。”
鬼怪……那頭女麵蛇嗎?一想到自己哪天要衝上去和那種嚇人的東西打架,不能說不怕,但她還是朝著師父點頭,以表明態度。
“當然,我不會讓你去麵對那些應付不了的對手。但隻要我讓你上,你就不能慫。”
岑冬生的測驗並未結束。
讓她拜自己為師,是覺得她在覺醒力量之前,身為普通人的心性不錯;但在成為掌握力量的咒禁師之後,是否還能保持良好性格,又是另一回事,這方麵得從日後相處和戰鬥中一窺究竟。
“我……我明白了……”
“我可以先向你透露第一個課題。”
岑冬生雙手交叉,疊放在桌上,看著麵前低著頭,看起來頗有幾分乖巧聽話氛圍的女孩,語氣嚴厲起來。
他心中有了與宋雨棠一模一樣的感慨:稱呼的變化意味著身份的更迭,而身份的變更意味著心態的改變。
“發生在你們宿舍的這起事件,背後還有他人作祟。能想到利用麵膜來傳播詛咒,很可能是邪術師。”
“邪術師……?”
“不錯,那些墮入魔道,利用自身力量胡作非為的咒禁師,他們的威脅和能造成的損害,完全不遜色於鬼怪,甚至猶有過之。”
不止是鬼,還有同樣掌握超自然力量的人類……宋雨棠的心頭愈發沉甸甸,但眼下她除了點頭以外,什麼都做不了。
——對手是和他們一樣的咒禁師,岑冬生……師父他會贏嗎?
“就拿這件事,當成你的試煉吧。”
“……嗯,我知道了。。”
“你倒是能接受。”
“我已經被盯上了,他是遲早要麵對的敵人。”
“說的不錯,你有這個覺悟就好。”
岑冬生拍了拍手,態度乾脆。
“好了,你現在可以回去了。”
“欸?”
沒想到逐客令得來如此突然,宋雨棠瞪大了眼睛。
“那……師,師父……”
她的話頭吞吞吐吐,一副不太好意思的表情。
“這就結束了?我不是還沒有成為咒禁師嗎?”
“入門得耗費不小精力,你不覺得累嗎?明天我們還會再見麵的。”
“不累,我想現在就嘗試一下……還是說,有彆的要求?”
宋雨棠迫不及待地想要感受到那種擁有力量的踏實感,光是“陰陽眼”滿足不了她。今天的遭遇讓她意識到,隻能看著卻什麼都做不了的感覺,比看不見的時候還要鬱悶。
“……”
岑冬生環顧四周。
夜色之下,柔軟的柳絲像是少女的發梢飄蕩,如鏡明湖鑲嵌於靜謐綠蔭之中,輕風吹起層層波瀾。
“這地方還挺適合打坐修行的。”
他評價道。
這座人工湖是天海大學的一大景點,環境養護得不錯。據說春天的時候,在這兒還能看到野鴨浮水。
“那,我可不可以……”
麵對女孩的懇求,岑冬生搖了搖頭。
“——不行。”
他一副笑眯眯的樣子,說出來的話卻不留情麵。
“師父呢,有自己的生活。聽話,回去吧。”
*
被岑冬生趕回家去的宋雨棠,在床上輾轉反側,艱難度過了一個不眠之夜。
但這就不是他會考慮的問題了。
……
回到家中,安知真和伊清顏都在等他,三人一起享用了晚餐。
飯後,岑冬生向知真姐說明了發生在天海大學的事件概況,不過看她的表情,似乎不是太在乎。
這事兒也的確不值得她上心。唯有再提到那位可能存在的幕後黑手的時候,安知真才主動開口了。
“邪術師嗎?看來民間藏著的秘密真不少。”
“是啊。”
“該把它們全都挖出來了。”
岑冬生有些驚疑。
“挖出來?”
“沒錯。所有的秘密,從古流傳至今,抑或是從最近才開始……”
女人語氣沉靜,所述內容卻很了不得。
“這片廣袤的土地上隱藏了太多玄奇,不將它們清理出來時,這些秘密是威脅,是定時炸彈;等清理出來之後,就是掌握在我等手中的財富與資源。”
岑冬生心想,原來如此,是時候了……
比上輩子來得早。但考慮到知真姐這段時間的步調,倒也是情理之中。
在官方和數個大規模咒禁師組織的支持下遍及數百座城市與上萬個鄉鎮,其目的是將整個民間受靈氣複蘇影響的大體狀況梳理一遍,最後成果是清理和標記了大量鬼屋地點,發掘出了數不清的秘密與咒禁師人才。
自此之後,超工委將從秘密組織轉變為半公開的機構,結構愈發完善,分部快速普及到全國各地,同時也為中華禁師協會的成立奠定了基礎。
——正可謂“一動風雷起,安則天下熄”,這氣吞萬裡的大手筆,就出自眼前的姐姐大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