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揮出這一拳之前,岑冬生在轉瞬即逝的時間內思考。
“之前‘虎咆’的方式適合對付大群敵人,若是想要更深入地打穿這座山的外殼,需要更精密地操縱衝擊波的方向,以及壓縮……再壓縮!”
男人拳鋒所至之處,掀起了巨大的氣浪,前方的空間蕩漾起了圈圈痕跡,伴隨著超音速的尖嘯聲,氣柱般的衝擊波先發後至,追上了前方正在如漣漪擴散的波紋,二者間的碰撞再度爆發出白色激波。
那瘦弱的人影被宋雨棠電擊過後遲緩了數個呼吸的時間,掙脫之後毫不猶豫地跳入那山洞之中;然而,“虎咆”已至。
拳勢裹挾著風暴,山勢破碎,躲閃不及的身影被衝擊波命中正著,渾身彌漫的陰炁被強硬剛猛的力量迅速衝垮。
薑奇的本體本就稱得上脆弱不堪,否則它不至於要為自己造一座山來當棺材,如今根本無力阻擋咒禁師的進攻。
當包裹著本體的陰炁煙消雲散之後,最後剩下的,隻有一具骷髏般的乾屍。
……
“岑老師,你成功了!”
薑雲湄在一旁歡欣雀躍。
“……嗯。”
男人緩緩收回正在冒著白煙的拳頭。
他吐出沉重的一口氣,麵上緊繃的表情卻已鬆了下來。
是的,成功了。
光是從拳風傳過來的反饋,就讓他有這種預感。
以及……
“轟隆!”
山體——屬於薑奇的“棺材”,正在崩解。
……
猩紅色的瞳孔緩緩閉上,腳下的魔怪失去了生機。
剛才打出製勝配合的宋雨棠從山上跳下,打算去往師父和薑學姐身邊。
就在這時,又是一聲“轟隆”響起,轟然沉悶,與剛才山的崩塌聲略有不同,似是從九天之上來的雷聲。
抬頭一看,隻見那黑壓壓的雲層正在慢慢散去,天光洞開,來自外界的光亮透入這已在世間盤桓百年的邪惡之地。
本就因為蘇醒的鬼魂軍團與大場麵的戰鬥而不安定的靈異空間,在屋主被終結之後,便徹底迎來末路,與那座黑山一樣,整個世界正在徐徐崩塌之中。
“……果真是結束了。”
宋雨棠一時恍然,漫長的夜晚,就像是一場漫長的夢。
“來,去看看我們的收獲。”
遠處的岑冬生笑著說道,朝著徒弟招了招手。
……
薑奇的本體——那具木乃伊般的骷髏,正跪坐在地麵上。
被岑冬生的“虎咆”拳風刮去了身上的陰炁包裹之後,它一動不動,已無聲息。
三人靠攏之時,異變突生——
“嗚……!”
薑雲湄捂著胸口,柳眉緊蹙,雙目一片茫然,毫無征兆地,身子骨軟軟地倒了下去。
與此同時,那具乾屍像一具風化後脆弱的蛻殼,“啪”一聲綻放裂紋、碎開,化作飛灰。
外殼之下,隻有空空如也;一團黑影出現,疏忽間又消失在陽光之下。
“這是……?!”
宋雨棠還在驚訝,岑冬生已若有所悟地看向薑雲湄。
隻見她一邊痛苦地喘息著,一邊卻抬起了手。
“我抓住了……有東西突然朝我過來……”
女孩的指縫間,一團黑霧般的物質正在如泥鰍般扭動掙紮著,卻被真炁鎖住動向。
正是剛才從薑奇遺蛻中冒出來的那團黑色物質。
薑雲湄一臉痛苦,顯然沒有精力去消滅它;岑冬生毫不猶豫地伸出自己的手,抓住了女孩的手。
“噗。”
岑冬生捏住手指,幫薑雲湄將拳頭握緊,強硬的真炁灌入。
在不輕不重的聲響之後,黑色物質的外殼破碎,暴露出核心的精純陰炁。
“……!”
一個虛幻的人影出現了,那五官正是薑奇的樣子,然而其麵目已看不出半點風度,隻剩極度的憤怒、仇恨與恐懼,它麵容扭曲,發出無聲的哀嚎,消散在空氣之中。
……
在薑奇消失之後,薑雲湄的喘息聲停了下來,眉毛微微舒展。
她的脊背不自覺地挺直,像是肩膀上一直以來被強加上的重擔卸了下來,神清氣爽。
岑冬生鬆開手掌。女孩順勢攤開自己的雙手,看著掌心,與過去並無不同的白皙又柔軟的手,卻總覺得有哪裡不一樣了,身心從未如此輕盈過。
她驚奇地低語:
“這種感覺是……”
“施加在你,或者說薑家後輩身上的詛咒消失了。”岑冬生說,“以血脈為聯係的詛咒本來會隨著親代遺傳越來越淡,但隻要源頭不消除,就會一直存在。你的長輩們這會兒的感受應該會更鮮明吧。”
“果然……”
薑雲湄好像有些腳軟,試了一下自己沒能站起來,於是乾脆抓著岑冬生的胳膊站起,倚靠著男人的身體才能站住。
“剛才還真是擔心了好一會兒,薑奇就是靠這種本事,一邊躲在鬼屋裡一邊操縱後代的吧……剛才好像還想上我的身,幸好被我注意到了。”
“嗯,因為你的靈覺很厲害,比它、比我們都要厲害。”
消耗過度,再加上被爆發的詛咒所連累,這會兒的女孩身心虛弱;但在薑奇徹底消失後,她還是不自覺露出輕鬆自在的笑顏。
“太好了……終於結束了……”
……
望著鬼怪消散後留下的那團陰炁。
“愚蠢。”
岑冬生心想。
“就算雲湄沒抓住你,你的謀劃也不可能成功。”
附身算是鬼魂的通用本領,若是附身在普通人身上,時間久了產生肉身變異,分離起來可能還有麻煩,但想要附身咒禁師就是另一回事了;況且還有他這個熟知種種驅魔技巧的人在,輕鬆就能將鬼魂逼出來。
“血脈詛咒”是之前就有的猜測,根據超工委那邊發來的情報,從薑家老太爺的死狀來看,薑奇對自己的後輩某種控製能力是實打實的,它還認出了薑雲湄是自己的後輩……
種種現象早就暴露了它的謀劃,要是沒有它在,以及雲湄能力沒有覺醒的情況下,才會有讓它得手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