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
安知真的親人?
就像把兩個司空見慣的詞放在一起,得出來的結果卻怪異得讓人陌生,岑冬生現在就是這個心情。
“嗯?你怎麼這副表情?”
“不,沒什麼……”
原來您有父母的嗎——這種聽上去很失禮的猜測,他自然沒法說出口。
也難怪岑冬生會有這種困惑。有關哲人王的家庭背景,對大眾而言而言都是個秘密。
祖級咒禁師的家屬,地位相當於古代的“皇親國戚”。大概是為了避免統治局受到無關緊要的乾涉,安知真才會選擇保密吧。
甚至有某些陰暗的傳聞,認為安知真的家人已經被她自己處理掉了。這聽上去很瘋狂,但如果做這件事的人是“哲人王”,總歸會有人信。
哲人王是一位孤獨的王者,她雖然統領著這個世界上最龐大的咒禁師組織與勢力,卻無一人與她關係密切,孤僻程度比起平等王都不遑多讓。
就算是岑冬生,目前也僅僅是從本人口中聽聞“出身富貴家庭”、“與父母關係冷淡”等隻鱗片羽的傳聞,缺乏真實感。
要是哪天姐姐大人自稱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可能才更符合他的認知。
“你不會是在想‘什麼,這個冷血無情的女人居然有爹媽’吧。”
“怎麼可能……”
岑冬生毫不猶豫地否認。
“我隻是在感到羞愧。”
“羞愧?”
“不錯,其實在我們倆交往之後,就該去看望叔叔阿姨的,不是嗎?”
男人一本正經地回答。
“隻不過我沒有談戀愛的經驗,所以才忽略了這一點,希望知真姐你能原諒我。”
“嗯,說得真好,可以給你九十分哦。”
“既然是上門拜訪,要不要順便提點東西去?我家丈人丈母娘喜歡什麼?茶葉,煙酒,還是……”
“哈哈哈。”
姐姐大人笑得很開心。
男人的話剛說到一半便陷入沉默,他有些無語地看著她笑得前仰後合,樂不可支。
“那個,有那麼好笑嗎?”
“有啊,光是看到冬生你一副嚴肅的表情說什麼‘丈人丈母娘’,就覺得很好玩,哈哈哈!”
“是、是嗎……”
和“女朋友回家”這種事,對岑冬生而言是破天荒的頭一遭,起初他甚至完全沒意識到這件事的意義,後來才想起這對普通情侶而言似乎很重要——然後,才來得及去思考接下來該做什麼。
他們是咒禁師的身份決定了不需要去在乎世上大部分瑣事,而剩下的與生活和社交有關的問題則全部交給了知真姐。
安知真既像是他的姐姐,又像是他的母親。若是離開了她,重新回到孤僻野狼狀態下的男人,說是社會意義上的廢人都不為過。
正因為如此,當岑冬生開始認真思考這方麵的問題時,姐姐大人就開始發笑——是這個原因吧?
“我的確不了解。”
他歎了口氣。
“你說什麼,我照做便是。”
“不,我的意思是……你真的很可愛。”
女人擦去了眼角溢出的淚水,微笑著回答道。
“禮物就不必了,我們人去就行。”
她稍稍抬起下巴。
“不必對他們太客氣。”
……
在那之後,岑冬生驅車前往安知真以前就讀過的小學、初中和高中,順勢將整座城市逛了一圈。
知真姐從小到大一路讀上來的都是重點學校。她天資聰穎,相貌出眾,與同齡人相比,一直以來都是醜小鴨中的那隻白天鵝。
但可能正因為是天鵝,那高高揚起的頭顱隻對著她眼中的朝陽,有意無意忽視了周圍的同類,以至於無人能與她並肩。
當岑冬生詢問姐姐大人在這座城市是否還有以前結交過的友人,對方隻是輕輕搖頭。
安知真是個孤獨的人,儘管“孤獨”的理由不儘相同,但在某種意義上岑冬生算是殊途同歸。
說起來,家中的第三位成員——
伊清顏,同樣是不被人理解的孤身一人……也許冥冥之中真的存在命運的指引,才會讓他們三人在同一個屋簷下聚集。
“接下來就是去見我的父母了。”
女人細柔冰涼的手,覆蓋上男人握著檔杆的手掌。
“走吧。”
*
越野車駛入在山間蜿蜒的車道,道路兩旁的棕櫚樹投下連綿的陰影,從擋風玻璃上流淌而過,午後的暖風吹拂著麵龐。
這裡靠近港口與海麵,是錦江市城郊附近著名的高檔住宅區。
沿著道路深入,獨棟彆墅被高大的圍牆和茂密的綠植環繞,與外界隔絕。圍牆外是一條幽靜的私人道路,兩旁栽種著修剪整齊的梧桐樹,枝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投下斑駁的光影。
“最近接觸豪宅彆墅之類的機會還挺多。”
“感覺如何?”
“……沒什麼感覺。”
人造物在咒禁師的力量麵前都脆弱不堪,而正如虛弱的軀殼難以束縛雄壯的靈魂,當你能隨時破壞眼前的一切時,對待世界的態度就會產生微妙的改變,堅固抑或昂貴,都變得缺乏意義。
汽車緩緩停下,安知真拿起手機,編了條短信發送後,隨手放在一邊。岑冬生注意到了這個細節。
“原來你來之前,沒有通知過他們?”
“沒這個必要。何況要是說了,你可能就見不到我的父母了。”
女人笑著回答。
“他們打從心底抗拒著我這個女兒。”
“……”
……
安知真拿出一張鑰匙卡。
打開大門的智能鎖後,就能看見不遠處房屋白色的外牆與大理石柱廊,屋頂是深灰色的斜坡設計,上方點綴著幾扇玻璃天窗,陽光透過玻璃灑在屋內,在實木地板上落下片片碎金。
岑冬生與安知真踏入屋內,見到客廳中央擺放著一組真皮沙發,沙發上鋪著絲綢靠墊,再對麵是一麵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有專人打理的花圃,種滿名貴的花卉與綠植。
客廳角落裡擺放著一架黑色的三角鋼琴,似乎很久沒有人碰過,更像是一件昂貴沉重的家具;鋼琴旁是雕花木桌,桌上放著古董座鐘;牆上貼著一對夫妻的結婚照。
“真懷念呢。”
女人纖柔白皙的手指從鋼琴蓋上抹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