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銳繼續小心翼翼的說明自己的想法：
“在天工朝以前，各種手工技術通常是父子、師徒之間傳承的，很多技術每一代可能都隻有一個傳承人。
“以往的書籍頗為珍貴，很多古代的書籍沒有多少本，而且可能存放在少數幾個地方。
“單純的意外事件，例如火災和水災，都有可能導致技術失傳。
“但是天工朝以來，現在的各種新的工業技術，都是通過大型學校和大型工廠傳承了。
“每一項技術都有無數個人在使用，本來就有各種門類的教科書。
“各種技術書籍的數量數以百萬計，也不會再因為各種災難而損失全部的技術內容。”
朱簡烜聽完就忍不住搖頭：
“你們確實都有不錯的新式的邏輯思維，能夠發現和分析社會運行方式的變化。
“也恰好因為你們習慣了現在的一切，忽略了傳統的東西。
“正所謂狡兔死，走狗烹，高鳥儘，良弓藏，天下大定，歌舞升平，刀槍入庫，馬放南山。
“這可以說是曆史慣性，也可以算是需求牽引，沒有持續的需求就沒有持續的投入。
“沒有戰爭和敵人，君主和官僚們就不願意為軍隊提供太高的開銷，包括軍隊本身的規模和軍事裝備的研發都會縮減。
“現在肯定就已經有人在這樣想了。
“大明天兵已經天下無敵，工匠們現在還要繼續折騰什麼？
“活塞式螺旋槳飛機就能壓製蠻夷和刁民了，你們搞的噴氣式飛機有什麼用？
“在普通的官員看來，我們現在的研究內容和方向，很多都已經超出了現實生活的實際需要。
“而且這種情況會越來越多。
“這些錢用來修宮殿園林不好嗎？哪怕是用來造船修路也好啊？
“我會繼續支持你們的所有技術研發，繼續支持相應的產業繼續發展，直到我咽氣的時候。
“但是等我咽氣了之後，一切都說不準了。
“後世的子孫啊，不可能有我這麼高的聲威，也不可能有我這樣的堅持，更沒有我這麼令人畏懼。
“有些鼠目寸光的東西啊，不敢在我耳邊念叨，但卻未必不敢念叨他們。
“就算是子孫現在聽從了我的教導和提醒，未來聽多了佞臣們的閒言碎語，也可能會慢慢改變想法。
“科研就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一旦真的停下來，不但科研能力會倒退，甚至生產能力也會倒退。
“未來社會再次動蕩，再次需要用到這些技術的時候，沒有成體係的說明指導文件，自然很難複原。
“我留下的說明文件，能幫他們快速找回需要的技術。”
朱簡烜張口閉口說自己咽氣的事情，李銳和汪萊聽著就忍不住心裡發慌。
本能的害怕朱簡烜說這個詞，因為他們已經明白了，朱簡烜說的情況確實有可能發生。
李銳和汪萊沉默了一小會兒，然後一起對著朱簡烜拱手：
“學生謹遵老師教誨。”
朱簡烜輕輕頷首：
“好了，今天就到這裡吧，我回宮去處理朝廷的事兒了。
“對了，李銳你也進內閣吧，專管科學院和工程院，以及技術文檔的整理。”
李銳趕緊再次拱手：
“臣遵旨。”
朱簡烜起身返回北苑，批閱通政司和內閣送來的奏章。
時間慢慢流逝，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天工二十五年的儘頭也越來越近。
臨近放假的前幾天，朱簡烜兒子們的報告，也陸續通過專用的通道送到了朱簡烜前麵。
有他們自己的年終總結，還有關於江南女子科舉事件的專門報告。
這些皇子們的報告內容，都能對這件事情說出個所以然來，至少都有自己的態度和觀點，也都給出了一些建議。
朱簡烜自己的智力水平在中等以上，自己的妾室們則都是通過考試篩選出來的聰明人。
父母的智力水平足夠的話，子女的腦子通常都不會太差。
朱簡烜的一百多個子女中，隻有少數幾個可能是發育過程中產生了某些不好的突變，所以天生就比較愚鈍或者莽撞。
絕大部分的子女的天資都在中人以上。
再有朱簡烜安排的高水平的教育，成年之後都算得上是精英了。
俗話說三歲看到老，一個孩子是不是聰明，他們剛懂事的時候就已經能看出個大概了。
朱簡烜那幾個比較蠢笨的孩子，在初級教育階段就因為學東西特彆慢，被陸續從繼承人競爭序列中剔除了。
朱靖堅這個十六皇子雖然智力不差，但是性格上卻有些明顯的缺陷，所以被扔去歐洲當國王，從繼承人序列中排除了。
現在本土的皇子成年皇子們，已經完成學習並進入實訓環節的，就沒有蠢笨愚鈍或者莽撞的類型。
朱簡烜把皇長子朱靖坤的調查結果發給他們，讓他們去些分析報告和建議。
他們都是本能的絞儘腦汁的分析，認真考慮自己應該怎麼決定和處理，才能體現出自己的能力，體現自己的成熟穩重。
朱簡烜看到的這些報告中，大部分都是頗為冷靜的分析和建議。
像是禁用童工和老人工，明確統一所有工人的最低工錢，嚴打通奸和偷渡等等。
很多朱靖坤提到的內容，其他的皇子們也再次提到了，隻是大部分都不如朱靖坤分析的那麼全麵。
倒不是因為朱靖坤比他們優秀很多，而是因為這些調查是朱靖坤自己做的。
親自做了一年的調查，然後自己寫分析和建議，跟看彆人的調查報告，然後用一個月寫分析和建議，不可能有同樣的深度。
朱簡烜也不會用這件事情來對比朱靖坤與其他皇子之間的差距。
不過這些皇子之中，也有一些比較特殊的，可能是考慮了其他兄弟可能會怎麼寫。
然後為了讓自己表現的儘可能突出，進而提高自己在皇帝父親心中的地位，提了一些比較激進的建議。
比如完全禁止女人做工，甚至完全禁止女人在沒有男人陪同的情況下自行出門。
所有的寡婦全部由朝廷統一管控，強製安排另行婚配。
還有人建議禁止民營工廠，將稍微有規模的工廠都收歸官有，民間隻允許搞單個商鋪和小攤販。
或者禁止民營工廠和商行雇傭工人，隻能搞家庭作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