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餘暉灑在琉璃瓦上,金光閃閃。
琉璃瓦下,香爐中插滿檀燭,煙火交織如同山霧,彌漫在整個城隍廟的上空,狀若呼吸,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悄然吐納著香火。
渭州城隍廟,供奉著紀昕城隍,彙聚一州香火。
相傳此間燒香極為靈驗,求子求財科舉考試,莫不能求。
虛弱的咳嗽聲傳來。
馬陸通判從城隍廟的側門悄然走進,身後跟著幾名府役,抬棺而行。
馬陸躲過那群龐大的香客,經儀門,路過一間間彩椽畫棟、翠瓦朱簷的旁殿。
最終在城隍廟最裡麵的一間寢宮前停下。
寢宮外,懸著一副對聯‘做好人,心正身安魂夢穩;行善事,天知地鑒鬼神欽’。
此間寢宮,供奉著一座丈高紀昕大將軍坐像,大小要比外麵大殿那尊,小上許多。
左右也無文武判官,日巡夜查。
隻有一尊……造型怪異,正燃燒著熊熊烈火的銅爐!
“下官渭州通判,馬陸,拜見城隍!”
棺材落於地麵,馬陸上前一步,在這銅爐前躬身行禮。
‘呼——’
銅爐壁身陡然爆發岩漿般的烈紋,內部燃燒的火焰升騰而起,開始瘋狂舔舐著銅爐內壁,將其燒得通紅。
隱隱有酒香從爐底飄出。
沒一會兒,便見銅爐壁身多了些詭異滲人的圖案。
黃泉冥河中,無數陰魂漂浮而來。
其下,
拔舌地獄、剪刀地獄、鐵樹地獄、孽鏡地獄……十八層地獄之景清晰可見,繼而發出淒厲的慘叫聲!
周圍的氣溫迅速變得炙熱起來,僅僅是站在這銅爐前,就感覺麵部發燙,滾滾熱流不斷湧出擴散。
馬陸忍不住退後一步,臉上露出一絲惶恐,
“城隍大人?”
“我在。”
一道虛幻的人影,驀然出現在銅爐的烈焰中。
五官長相跟那尊紀昕大將軍坐像一模一樣,隻是眉頭緊皺,似乎在忍受著難以想象的痛苦。
渾身血跡斑斑,右臂上更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害,香火熒光乍現後痊愈,但下一刻,又被撕裂。
如此反複,永久不止!
紀昕城隍皺眉看向馬陸,語氣艱澀道,
“怎麼是你?他的子嗣,為何不來?”
馬陸正欲回答,便見紀昕搖頭,語氣蕭瑟道,
“也罷,避嫌也好。畢竟我等都是罪人,我受百年火刑,他亦嘗血脈之咒。”
馬陸眼觀鼻尖,似乎沒聽到紀昕的話語。
紀昕:“你來此處,意欲何為?”
馬陸立刻開口道:“下官想請城隍大人,派些陰差,勾去一人性命。”
紀昕牙關緊咬,悶哼一聲,按下那股來自靈魂的灼燙,道,
“哦?此人可是作奸犯科,為非作歹之輩?”
“額,不算。”
“那可是忤逆雙親,欺瞞宗祠之人?”
“這,也不算。”
“那定是邪淫乖戾,心如蛇蠍之徒了?!”
“這,這也不是……”
紀昕麵色慍怒:“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此人是誰?!”
馬陸不敢隱瞞,開口道:“是內城灑金街魯達是也!”
“那個在經略相公府上做差的魯達?”
“是,就是他!!”
馬陸麵色微喜,沒想到魯達的惡名,連紀昕城隍都略有耳聞了。
紀昕沉默了下,語氣幽幽道,
“那不如你讓陰差,把我的性命給勾了吧……”
馬陸頓時汗流直下,直說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