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淮安一步踏入。
破廟內的東廠番子,包括大檔頭範寧在內都是後退了一步。
“小安子!?”
“是劉公公手下的小安子嗎?”
“快走!你你打不過此人的!”
與此同時,周遭重傷倒地的一眾西廠小檔頭、隸役,認出了來人的身份。
“小潘子,先把諸位同僚帶回去醫治,這裡交給本督。”
雨淮安淡淡吩咐道。
“是!”
小潘子立馬領著幾名西廠乾事走了過去:
“諸位公公莫慌!”
“沒有小安子了,今日來救你們的,是咱們西廠新任副督!雨督主!”
眾西廠番子聽了這話。
都是一臉震驚的看著一襲龍紋蟒袍,宛如天神般俊美無儔的少年。
這
這不就是昔日劉公公手下,最有禮貌、最低調的小安子麼?
咋就忽然成了殺伐果決,抬手便能斬殺三名東廠好手的絕世高手?
另一邊。
一旁的東廠玉羅煞範寧似乎反應過來了什麼,
“是你!”
“你你便是那西廠近日風頭最盛的小太監雨淮安!”
“狗日的!伱還咱家手下王公公的命來!”
“紫羅天幻掌!”
玉羅煞範寧大喝一聲,渾身爆發出紫色的強大真氣,雙掌掄圓,以雷霆之勢,朝著少年廠督狠狠的拍去!
嗤!
就在毀滅氣息的掌鋒臨近的一瞬。
少年的身影卻陡然消失!
下一瞬!
一道鬼魅殘影掠過,他的身形竟是出現在範寧身後,後者一掌拍空,毀滅性的紫色虛空掌印,直接將前方的石壁,轟出了一個大洞,現出了外麵的山崖場景。
“好詭異的身法!”
“我靠!竟然連範公公的紫羅天幻掌都能躲過!”
“這新上任的西廠副督有東西的啊!”
東廠眾番子,不由得心生膽寒之意,又退了一步。
“原來”
“這便是淮安的真正實力麼?”
“所以,那一日前往東廠查案,他徒手殺死五毒門的金剛壁虎,並非是意外?”
一旁的陸司瑤亦是瞳孔瞪大,難以置信。
她先前一直將這少年當作弱不禁風的小弟弟看待,如今看來
倒真是她多想了!
至少方才五品上境的範寧,那一記偷襲的紫幻天羅掌,她都很難躲閃,最多以陸家的寒冰真氣,將之消解!
“陸大人,眼下這情況您也看到了,勞煩您按照朝廷《武律》,主持正義,幫我西廠伸冤。”
對著旁邊的女神捕示意後,雨淮安徑直來到了一名被五花大綁的花發老人麵前:
“小安子拜見莫老公!”
說罷,指尖彙聚真氣,一個指刀,輕而易舉的劃破了對方身上的枷鎖。
“小安子?”
莫公公此刻已是有些神誌不清,老眼昏聵。
“您是我西廠老前輩,昔日劉公公帶我拜訪過您,不過,您大概不記得我這個小人物了。”
雨淮安一邊說著,將對方扶了起來。
另一邊。
神捕司眾人一擁而上,控製住了包括範寧在內的東廠眾人。
一柄柄寒光鋥亮的繡春刀架在脖子上,範寧頓時慌了,看向女神捕道:“我我知道您!您是諸葛神侯的二弟子,銀衣總捕陸大人!咱家仰慕您許久了!”
“把這幫閹人帶入司衙,待本官稟明聖上後,再行處置。”
陸司瑤冷冷吩咐左右。
“且慢!”
範寧咬牙道:“陸大人!你這就過分了!呐!你也看到了!我東廠不過是出手教訓了這群西廠雜碎,按照朝廷《武律》,頂多算是武者之間的私鬥!您再看看這雨淮安——”
說著,他指向地上幾具,被不明暗器穿喉而過的手下屍首:“這家夥可是造了殺孽啊!以武犯禁,擅殺朝廷差役,按照律法凰倒亟蘼抻偎狄駁萌バ灘刻燉巫呱弦輝獍桑?
“嗯?”
陸司瑤蹲下身去,查看了一番幾名西廠番子喉頭的傷痕。
似乎發現了什麼。
頓時柳眉一挑,看向前方那道熟悉而又陌生,氣場霸絕的少年身影:
“雨兄不對,雨督主。”
她咬了咬唇,輕喚了對方一聲。
雨淮安正吩咐手下護送莫公公等人回廠,驀然回頭道:“陸大人有事麼?”
“沒、沒事。”
陸司瑤黯然搖頭,隨後走向大殿正中的華服男子:“馮大人。”
“喲,一陣子不見,彆來無恙啊,陸大人。”
馮玉看著眼前的女神捕,主動打了個招呼。
他此刻帶著精鋼枷鎖,雙腳更是捆綁著工部特製的,能夠壓製武者內力的“鎮獄鐐”。
然而,如此沉重的枷鎖負荷下。
這位京城武學監正二品的聖武使,卻是一臉的輕鬆寫意。
嘴角甚至掛著一抹戲謔的哂笑。
“馮大人,莫非不知自己犯了何罪?”
陸司瑤冷冷道。
“我犯了什麼罪,輪不到陸大人審問,不是麼?”
馮玉冷笑道:“據我所知,聖上此番找的是東西廠的人,秘密查我,可並沒有授權你神捕司啊,換言之——”
說到這,他惡狠狠的啐了口唾沫,神色愈發囂張:“本使便是犯下天大的罪責!你陸大人也無權拿我!”
“狂妄!”
陸司瑤俏臉一沉,手中雪漫寶刀轟然出鞘。
瞬息間,刀鋒已架在了對方的脖頸上。
“嘖!陸大人好大的官威!”
“來!殺我啊!快!往這兒砍!哈哈哈哈!”
刀鋒上的淩冽寒氣,刮過麵頰,馮玉卻是毫無懼色,還刻意將脖頸偏了過來。
“你這惡獠!”
陸司瑤氣得輕咬貝齒,手中的寶刀,握得愈發緊了。
“哈哈哈哈哈!你不敢!你根本不敢!裝什麼呢!在這!”
見女神捕遲疑,馮玉嘴角的笑容愈發猖狂了。
隻不過下一秒,隨著一道陰惻惻的少年聲傳來。
他臉上的笑容徹底僵住了。
“馮大人,陸大人殺不了你,不知道咱家夠不夠格啊?”
雨淮安冷笑著走了上來,一腳重重踹在馮玉胸口,將之踩在腳下。
隨即拿出了一枚雕龍刻鳳的赤紅令牌:
“馮大人,認得它麼?”
馮玉戰戰兢兢的抬起頭。
看著令牌上“先斬後奏,皇權特許”八個大字。
他那張白麵無須的臉,霎時間變得更加蒼白,宛如僵屍一般!
“這這不是劉總管天行令,怎麼到了你西廠的手裡?”
“難道陛下”
看著眼前一臉肅殺的少年提督,他喉頭顫動,臉上的神色,逐漸變為深深的絕望!
“陸大人是本督的朋友,你方才挑釁他,便是挑釁本督。”
“你犯下貪墨大罪,又試圖賄賂東廠,逃出境外,本督憑此令殺你,如屠豬狗。”
“相信陛下絕不會多說什麼。”
“彆!雨督主!”
馮玉徹底慌了,這是真能殺他啊!
趕緊“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下官知道錯了!下官這就賠罪!”
說罷。
“砰砰砰”的對著女神捕磕起了響頭。
看著這位囂張跋扈的大皇子黨羽,從方才的不可一世,到此刻的卑微認錯。
陸司瑤看在眼裡,心中亦是泛起萬般情緒。
她美目回斜,偷偷用餘光看向旁邊的少年。
隻見他身披蟒袍,俊眸淩厲,氣場霸絕,肩上鳳紋披風,無風自動。
儼然手握殺伐大權的西廠督主。
哪裡還像是之前在東廠密道裡,一臉膽怯的抱著自己,喊著司瑤姐的少年?
“雨兄,或許這才是真實的你麼?”
“你並非知錯。”
“隻是知道自己要死了。”
雨淮安冷笑一聲,官靴勾起對方的下巴:“您方才說神捕司無權過問,那麼,咱家能審問你麼?”
“能!你是西廠副督!你可以的!”
馮玉一臉乖覺的道。
雨淮安劍眉一軒,道:“本督來之前,廠公已然將此案大致的情況告知了,陛下早在七年前,便下達了“赦武令”,允許那些祖上嚴重觸犯過《武律》的世家後裔,來京畿地區學武,並登入武籍,三年一報備。”
“然而,前些日子,欽察院幾位禦史大人彈劾,說是你們武學監,這七年來,一直巧立名目,勒索這些來京城學武的武林罪裔的錢財,可有此事?”
“這個”
馮玉思索片刻,咬了咬牙道:“既然能追查到本官的頭上,相信貴廠的莫公公手上已然有了些證據!”
“也罷!”
“今日當著您雨公公和陸大人的麵,咱家也不吐不快了!”
“這些年來,咱們武學監收取這些武林罪裔的“監管費”後,也並沒有全部獨吞啊!下有京城各大武館、宗門、上有咳咳,總之,大家都有得賺!朝廷的稅收,咱們武學監也是一分沒少繳!”
“說句大逆不道的話——”
“這七年來,咱們動靜越來越大,陛下耳目通天,怎麼可能一點都不知道?”
“如今忽然下旨徹查,這裡麵指不定有什麼貓膩哩!”
雨淮安深吸一口氣,道:“馮大人,你可知,因為你們的貪贓枉法,蠅營狗苟,會導致多少,天賦異稟、一心向武的有誌青年被埋沒?多少武道家族重新燃起的希望被破滅?”
“害,雨督主這話就說大了。”
馮玉不置可否一笑,“這些武林罪裔,祖上以武犯禁,對抗朝廷,如今他們想要重拾武道,不付出一點代價怎麼行?”
“要知道,也就是當今聖上寬厚仁慈了,要擱前朝!這些雜碎罪裔,哪有資格習武?多看一眼民間的淬體拓本,都得被打個半死!”
“咱們收他們一點好處費,讓他們珍稀機會,更加勤勉刻骨的習武,報效朝廷,簡直是天大的恩德了!”
“所以,馮大人心中,他們不算是人?是肆意采割的韭菜?”
雨淮安挑了挑眉。
馮玉冷笑道:“豈止不是人!簡直是畜生中的畜生!正宗狗雜碎!”
雨淮安目光陡然變冷,嘴角泛起陰寒的笑意,“看起來馮大人對他們這群韭菜,很有意見啊。”
見對方臉色變冷,馮玉也是意識到了什麼,趕緊擺手道:
“害,雨公公,彆提這些隻配活在陰溝裡的畜生崽子了,讓人生氣!汙了您高貴的耳朵!”
“咱們啊,還是聊——”
話音未儘。
嗤。
一道鋒銳無匹的寒光拂過。
“啊啊啊啊!痛!痛痛痛!”
“我的耳朵!嗚嗚嗚嗚!本官的耳朵沒了!”
馮玉捂著血流如注的左臉,肝膽俱裂!
淒厲的叫聲,頓時響徹整座山頭!
“小潘子。”
“幫馮大人把耳朵撿起來。”
對著身後淡淡吩咐了一句後,雨淮安將手中帶血的染雪刀,血漬用真元拭去,隨後還於陸司瑤腰間的刀鞘上。
“多謝陸大人借刀。”
“不謝。”
陸司瑤抿了抿唇,一雙美眸卻是掠過一絲駭然。
這少年不僅身法過人,出刀手法
竟也如同鬼魅一般,邪異無比!
方才他那手勢如雷霆的拔刀式,自己這個用刀老手,都完全沒反應過來!
“抱歉,馮大人,本督生平最不喜歡彆人在我麵前說藏話,一時激動,所以嗯。”
雨淮安清了清嗓子,冷冷的看著縮在地上發抖的馮玉,
“好了,既然此事是由咱們西廠莫公公偵辦的,本督斷然不能搶了他的功勞。”
“具體細節本督便不過問了。”
“不過對於你的過去,本督倒是有些好奇,不知可否一問?”
“雨雨督主,您請請說。”
馮玉捂著空空如也的左邊鬢角,聲音都在顫抖。
雨淮安道:“本督昔年在西廠的案牘庫當過差,閒暇無聊之餘,翻閱過大量卷宗,其中便有你們聖武監官員的生平履曆。”
“你們湘北馮家,三百多年前,曾經是大夏七大武閥之一,彼時的馮家家主,馮喜觸發了朝廷《武律》,被革去武爵之位,馮家也從此家道中落。”
“不過,幸運的是,由於馮喜殺的那位朝廷命官,不久後也被查出,是個壓榨民脂民膏的巨貪,因而,你們馮家並沒有被下“禁武令”。”
“但馮家也就此沉寂。”
“直到三百年後,你們馮家雙胞胎兄弟出世。”
“你們兄弟二人,先天神力,天賦過人,十一歲報考本地的聖武院分院,十七歲那年,皆是以同屆前十的優異成績卒業。”
“之後,你的兄長加入神捕司,屢破奇案,最後以非皇家族裔的身份,被先皇破例提拔進了“禦龍直”,守護真龍,並在一次叛亂中,舍身救駕,壯烈犧牲,被先皇追封為一品榮譽武爵。”
“而你,則是加入了武學監,鑽營多年,最終在元泰朝,做到了二把手的位置。”
聽到這裡,馮玉嘴角泛起一抹慘淡的笑意:
“嗬,西廠的情報果然細致入微!所以,雨督主的疑問是”
雨淮安道:“本督很好奇,您的兄長一生頂天立地,對得起家族鄉親的期望,為何您卻投靠某位大人物,乾起這等蠅營狗苟的勾當,不怕兄長在九泉之下寒心麼?”
“哈哈哈哈。”
馮玉慘然大笑道:“寒心?在本官看來,兄長他這一生,才是白白的虛度了!如何能看不起我?”
“兄長他當年可是湘北分院第一!然而,在那場叛亂中,他站在禦龍直的陣營中,麵對那位三品無上大宗師,宛如螻蟻一般!”
“這世上的妖孽強者,何其之多!咱們這種小地方的所謂天才,終其一生,連他們的皮毛都摸不到!”
“追求武道有個啥用?”
“若兄長一生的努力,隻是為了當最後衝在天子麵前的一個肉盾小兵,又有何意義?”
“不如及時行樂乎!”
聽了這話,雨淮安還頗有幾分感慨。
有點曆經劫難的飛升者,到最後變成圍堵孫悟空的十萬天兵之一的既視感。
不過這種悲哀,跟他這個悟性絕巔,身負係統外掛的穿越者沒啥關係。
“好了,咱家的問題問完了。”
“來人,將馮大人請回西廠,請廠公定奪!”
雨淮安抬了抬手。
“是!”
一群西廠太監立馬圍了過來,將馮玉架了出去。
見周圍無人後。
雨淮安這才來到一旁,眸光呆滯,看起來心事重重的陸司瑤身旁,柔聲道:
“陸大人哦不對,司瑤姐,走吧。”
“啊?去哪?”陸司瑤渙散的眸光,陡然一凝。
“喝酒啊!”
外皇城,南區,銅鑼巷。
夜深。
冷風習習,錦旆飄飄。
西緝事廠門口拐角處的鳳仙酒館裡。
一對身穿朝廷製服,容貌俱為華美的男女,坐在露天的酒肆二樓,對坐而飲。
乍一看去,整座酒肆,除了樓下的掌櫃小二外。
彆無他人。
很明顯,二位大人包下了整座酒樓。
“雨兄,你平日裡常來這裡喝酒麼?”
最新陸司瑤看向麵前一身督主錦袍,氣宇愈發不凡的少年,有些生疏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