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臣萬不敢當。”
麵對父皇明顯彆有所指的誇讚,蘇琦鳳低著頭,一絲不苟的回道:“蠻人犯我南疆多年,致使民不聊生,朝中人心不安,身為兒臣,理應戮力殺敵,為父皇分憂。”
聽了這話,夏皇臉色明顯緩和了許多,竭力露出慈父的笑意:
“好好好!不愧是朕最信賴依仗的真命龍女!”
“琦鳳,你當真是巾幗不讓須眉,可比你那兩個妹妹讓朕欣慰多了!”
“即使是比你那大哥”
說到這,元泰帝眼眸中掠過一絲玩味的色采,隨即離開龍座,來到女兒的身旁,壓低聲音道:
“你皇兄近年多病,汝當勉力之啊。”
聽了這話,蘇琦鳳那全程淡泊冷漠的美眸中,陡然掠過一絲驚詫之色,渾身為之一震。
而後,她再次低下頭,沉聲道:
“父皇實在言重了。”
“兒臣隻不過是一介武人,隻知沙場殺敵,為朝廷立功,至於這朝堂社稷之事,兒臣斷然不敢”
元泰帝乾笑打斷道:
“好啦好啦,琦鳳,你本是天下人眼中的護國神女,是上天賜予我蘇氏皇族的無價珍寶,將來朕無論給予你什麼恩賜,都是伱應得的。”
“當然前提是”
說到這,元泰帝略微停頓,重新坐回龍座,一雙虎目也是變得有幾分冷厲:“在你光明的未來真正到來之前,你得做一個乖順的好女兒,知道麼?”
“這”
蘇琦鳳眼底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震動之色,隨即俯首道:“兒臣不明白父皇的意思。”
“哎,琦鳳,還要朕說得再直白一些麼?”
元泰帝虎目發紅,怒目圓睜:“朕給你的,才是你的,朕不給你的你不能搶!”
說著,他心中憤怒再也抑製不住,一拍龍案,霍然站起,暴喝道:
“在沒得到朕手諭的情況下,你私自率領十萬神凰軍精銳,披星戴月,兩日之內開入帝都,所經官道的地方州府竟無一絲一毫的察覺!”
“你的軍士,難不成會妖術隱蔽身形嗎!?”
“你這般作為,是想要圍城逼宮,行朕二十五年前之故事嗎!?”
元泰帝怒發衝冠,一字一句,滾滾龍音在大殿之上,激蕩不休!
這一刻,帝國最頂尖的父女二人,徹底卸下了表麵的偽裝。
開始了無聲卻肅殺的對峙!
良久良久。
當朝二公主,神凰軍副統帥,語氣平淡的說道:
“若是琦鳳說我對朝廷、對皇族、甚至對父皇身下的龍座,並無一絲禍心,父皇會相信麼?”
“朕”
元泰帝凝視著麵前身穿重甲,不卑不亢,宛如凜凜女戰神的女兒,一時之間,也是沉默了。
片刻後。
他一臉頹然的擺了擺手,“也罷,琦鳳,隻要你的人馬乖乖的待在京郊演武場,不妄動,咱們父女之間一切都可談,你在朕的心裡,也隻會是最值得驕傲的女兒。”
蘇琦鳳低了低身子,似是回應。
“好了,你我父女五年不見,也不說這些鬨心的事情了。”
元泰帝眯起眼睛,忽然問道:“對了,這一次回京,怎麼不見你的師父,朕的陸大都督?”
提及此事,蘇琦鳳輕歎一聲道:“咱們攻打蠻族老巢巨神寨時,大都督中了蠻族巫師的蠱毒,生命垂危,幸虧空虛上人及時趕到,這才將他救了回來,眼下”
“師父他老人家正在鎮異司療養。”
“什麼?空虛上人也去了南疆?”
夏皇濃眉一挑,陡然想通了什麼:“嗬,難怪,難怪你能在兩日之內,率軍回到帝都,想必這位一品大術士,怕是出了大力吧。”
蘇琦鳳默然不答。
“罷了,戊辰妖劫將近,鎮異司肩負平定妖亂之責,他空虛上人此番擅離職守,私自離京,朕也不敢責怪他啊。”
元泰帝苦笑一聲,還要說些什麼。
卻見下方的女兒,雙眸濕紅,臂膀兩邊的銀色肩甲微微顫抖,跟先前冷漠泰然的女將軍,判若兩人!
“這朕的乖女兒,你怎麼了?可是想到了什麼南征期間的傷心事?”
元泰帝下意識的放緩了語氣。
蘇琦鳳搖了搖頭,幽幽的說道:“琦鳳想問父皇一句話,可以麼?”
“你說吧。”夏皇頷首。
“父皇,那位曦皇兄他他的死,是否另有蹊蹺?”
聞聽此言,夏皇渾身劇震,額上汗液,涔涔而下,而後他咬牙道:
“你好端端的!你怎麼問起這個!”
“肯定是那不守婦道的女人,又告訴了你什麼,對麼?”
“哼!朕就知道!朕知道那女人賊心不死!先前在金曇寺外,行刺朕的黑衣人,多半是她!”
“也罷!琦鳳,朕現在就清楚明白的告訴你——”
夏皇再次起身,咬牙切齒道:“你那位大皇兄,乃是身患詭譎怪病,不治而亡!他的死,並無其他故事!至於你聽到的風言風語,全然是沈明月那女人,惡意杜撰,以此來挑撥你我父女二人之間的關係!”
“父皇息怒。”
“琦鳳明白了。”
麵對情緒暴走的父皇,蘇琦鳳隻是平靜點頭,而後俯身跪拜道:“兒臣久經戰陣,身體抱恙,請容兒臣跪安。”
元泰帝這才平靜了下來,語氣也柔和了不少:“嗯,你辛苦了,下去歇息吧,此外今晚戌時朕打算在承乾廣場,召集滿朝文武,舉辦一場慶功宴,為你和你的將士們冊封慶功!”
說著,他眯起眼睛,眼神帶著幾分詭秘:
“對了,屆時朕還會昭告一件,讓你很是振奮的大事哦。”
聽了這話,蘇琦鳳神色微變,朱唇微啟,想問些什麼,最終隻是作了作揖:
“多謝父皇!”
看著二女兒踏出宮門的冷漠背影。
元泰帝神色陡然變得落寞,重重的歎了口氣。
“阿謹,快出來,陪朕說說話,朕心頭堵得慌。”
元泰帝對著虛空,落寞開口。
“哎,陛下,看著您如此煩憂,奴才心中何嘗不是苦澀難當?”
東廠督主劉謹,宛如鬼魅一般,從後方的朱門閃了出來,跪拜在龍座下。
元泰帝雙眸血紅的望著虛空,喃喃道:
“阿謹,眼下這形勢你也看到了。”
“此番金曇寺一行,變故叢生。”
“沈明月那女人大概率是來找朕複仇了”
“方才琦鳳的態度,你也瞥見了,這丫頭自小就性情直率,什麼都寫在臉上,她這番作為隻怕心裡頭,已經倒向了那女人啊。”
“哎,朕能說什麼呢?”
元泰帝嘴角泛起一絲苦澀的笑意:“最珍視的親生女兒都如此忤逆不孝,對朕暗藏殺心,朕”
“又能再信任誰呢?又敢信任誰呢?”
“陛下,你忘了麼!還有臣啊!奴才永遠是陛下最忠誠的狗啊!”
劉謹老臉動容,情緒激動的道。
“你?”
元泰帝苦笑一聲:“是了,你對朕是忠心耿耿,可是啊,阿謹,這些年朕越發覺得你也隻剩下忠誠了,一個忠誠的廢物,又能幫到朕什麼呢?”
劉謹咬了咬牙,卻是不敢回嘴。
沉默片刻後,見主子神色愈發難看,他試探性的道:“陛下萬不可如此泄氣,更不必驚惶!以奴才所見,單憑那沈明月一個飛仙島棄徒,攪不起什麼大風浪!奴才立馬傳令下去,皇城戒嚴,甚至讓她連這宮門都進不了!”
“哎,朕了解她。”
元泰帝道:“這女人行事周密,凡事謀而後動,她此番竟然膽敢回京,必然已備好了與朕殊死一搏的籌碼,琦鳳大概率是她的一張王牌,還有那詭異的金曇寺地宮”
想起地宮內發生的詭譎之事,他心中既後怕,又有幾分唏噓:“哎,說起來,那秀皇嫂也真是一個苦命人,比朕還要苦命啊。”
“陛下,說起此事,奴才心頭有兩個疑問,不知當問不當問”
劉謹俯首帖耳道。
“若是平時,你說出這種混賬無聊話,朕隻會抽你一個大嘴巴,但現在”
元泰帝又是一聲長歎:“朕也隻能跟你這奴才說說心裡話了,這樣或許能安心一些。”
“你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