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挽衣看著她的眼睛,說道:“謝謝你。”
皇後娘娘說道:“不客氣。”
……
……
談話在此結束。
禦書房裡還有無數的奏章等待處理,那是真正的人間大事。
林挽衣沒有離開皇宮,因為皇帝陛下要見她。
景海不見風雪,溫暖如春。
皇帝陛下的性情同樣是直接。
然而未等他先開口,林挽衣的聲音便已響起,很是無禮。
“娶一個瘋子做妻子是很有意思的事情嗎?”
皇帝陛下怔了怔,然後失笑出聲。
“當然。”
他坦然說道:“至少在彷如死水的人生裡可以多些波瀾出來。”
林挽衣聽著這話,很認真地想了許久,說道:“那這就是值得的。”
皇帝陛下看著她說道:“人這一生,讓你明知是錯仍要堅持執意犯錯的事情真的很少,每一件都是值得你所珍惜的。”
這句話無疑是教誨。
林挽衣搖頭說道:“這句話聽著真不正確。”
皇帝陛下說道:“像修行這樣的事情,從來都不是正確就能一帆風順的。”
林挽衣沒有說話。
“這些天你就住在皇宮吧。”
皇帝陛下說道:“待冬至那天,你可以在朕的旁邊。”
林挽衣問道:“為什麼?”
皇帝陛下不再看她,說道:“好方便你看清楚些。”
林挽衣道了聲謝。
這的確是無數人求而不得的機緣。
離開之前,少女忽然問道:“那陛下您是瘋子嗎?”
皇帝陛下覺得這個問題很有意思,因為他是第一次聽到這兩個字與自己生出關係,值得為此給出一個經過思考的認真回答。
“朕尊重這天下蒼生。”
……
……
時間開始飛逝,人潮越發洶湧。
證聖四十年的冬天格外寒冷,風雪鮮有停歇之時,日出更是罕見如荒漠的雨水。
人們生活在陰霾穹蒼下,坐在酒樓上聽著四麵八方傳來的消息,望向長街上相互擁擠的那些馬車,辨認其中的來曆。
很多神都本地的居民開始思考暫時離開,等待這場驟變塵埃落定後再是返回,壓抑的氣氛彷如飛雪籠罩著整座神都,不願放手。
那天越來越近了,神都明明也還在熱鬨著,很多人卻莫名覺得這個世界越發沉默。
就在這種震耳欲聾的沉默中……冬至終於到了。
按照習俗,大秦的子民在這一天將會迎來一頓豐盛且熱騰騰的晚飯,以此溫暖家人的身心。
然而今年生活在神都的人們,根本無心走進菜市場裡,他們事前沒有任何默契的在天尚未亮透的時候醒來,接著走出家門,提著燈籠,撐起手中顏色不同的傘遮去天空的漆黑顏色,往皇城走去。
數不儘的傘與民眾彙聚成一條長河,燈籠散發出的火光驅散晨光未亮時的冰冷,直至皇城的廣場前。
羽林軍在城門洞前排列成兩排,身上的黑色盔甲早已被飛雪染成素白,滿是肅殺的氣息。
整個世界都在安靜著,仿佛有種無形無狀的力量存在,讓每個人都依循著某種規矩在行事,不能往前越過哪怕半步。
於是長街得以留下被通過的缺口。
有很多馬車行走在這缺口上,通往皇城。
陰平謝氏的家主到了,陽州王家的家主也來了,神都的林家與宋家更是早早就到了……就連望京的舊門閥之主也選擇在今天現身,讓許多人為之而心生意外。
慈航寺的和尚沒有坐在馬車裡頭,僧人們秉持著堅毅的神情,在風雪堆積的長街上留下自己的腳印,其中走在最前方的是道休大師。
在看見道休的那一刻,沉默的人海中突然響起一片浪潮,來自於禪宗的虔誠信徒。
對這些信徒而言,道休便是身在人間的那尊真佛。
與之相比,長樂庵的尼姑們卻要低調太多,很難從她們的身上找出氣勢二字,更不要說符合長樂二字的笑容,看起來更像是一顆顆被後天雕琢而成的石頭。
就連那位步入羽化之境的庵主看起來也是那般的尋常,找不出半點特彆。
天道宗封山以後,清淨觀貴為道門第一宗,這百餘年間過得再如何苦澀難言,終究也還是為門中的道人養出了強烈自信。
這種自信與今天有關,與仇恨有關,與堅持有關,與道門必將因清淨觀而複興有關,更與接下來他們認定的勝利有關。
生活在神都的很多民眾記性不錯,對兩年前曾經驚豔過無數人的那位神景天女印象極其深刻,於是目光在其中四處搜尋,然而始終一無所得。
劍道三宗除卻易水,其餘兩宗在巨大的壓力之下,終究還是無可奈何地選擇從眾。
故而朝天劍闕與挽劍池的人都到了。
無數利劍顯於世人眼中,倒映黯淡天光。
再往後則是那些著名強者的到來。
即是那位人間驕陽,亦是劍道南宗,乃至於那位在醫道上不輸元垢寺老住持的青燈釣命……所有該來的人都已經來了。
不久後,有鐘聲響徹神都。
大朝議即將開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