診所外,一輛警車靜靜地候著,車身上醒目地印著黑白相間的圖標,圖標以一顆頭顱的側麵圖為主體,前半部分的顱骨線條流暢,結構分明,而後腦部分則描繪了裸露的大腦組織,細節精致。
這是科技與倫理道德監察局的標誌。
車窗緩緩降下,黑暗中浮現一張麵孔,其眼神深邃,向周肆投來深不可測的笑意。
周肆迅速坐進車內,扣上安全帶,順勢開口問道,“現況如何?”
駕駛座的男人以一種公事公辦的口吻說道,“現場已被封鎖,周醫生,還請麻煩你癱瘓那具失控化身。”
男人猛踩油門,警車如同一頭覺醒的野獸,引擎的嘶吼聲劃破了夜的寂靜。
周肆輕輕地點頭,接著問道,“還有什麼補充嗎?”
“就和往常一樣,這次事件被歸類於治安事件,暫時不必出動武裝化身……你也知道,一旦出動武裝化身,事件的性質就變了。”
“我當然明白,”周肆理解他的意思,“不然我為什麼要出現在這,還成為你們的顧問。”
“很好,還請你儘量拖延時間,”男人笑了一下,簡潔地答道,“技術人員正在通過識念網絡信號定位其本體,一旦確定,我們可以立刻實施抓捕行動。”
“明白。”
周肆的回答如同冰塊般冷硬。
車內,兩個人陷入了沉默,隻有平穩的呼吸與車窗外的風聲交相呼應,這種沉默並非尷尬,而是一種默契,一種無需言語的交流。
男人眉宇間閃過一絲焦慮,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恐慌,這種反應對他來說已經司空見慣。
這並不是離識病,他隻是單純地有些焦慮症罷了。
隻見他熟練地掏出一根煙,打火機的火光照亮了男人的臉龐,煙霧立刻彌漫開來。
男人深吸一口,感受著煙霧與尼古丁充斥肺部,仿佛能將這些壓抑的情緒隨著煙霧排出體外。
眯起眼,幻想著那些能帶來一絲幸福感的事物,讓它們慢慢滲透到自己的血液中,化解那無處不在的沉重。
煙霧繚繞中,男人打發時間似的,瞥了一眼旁邊的周肆,帶著一絲戲謔問道,“周醫生,你難道不勸人戒煙嗎?”
周肆搖頭,隨意地回應,“李組長,現代醫學科技如此發達,如果你的肺出現問題,可以去壽恒生命定製一套治療方案。”
他頓了頓,開玩笑道,“與其自我壓抑,不如多攢點錢,以備不時之需。”
李維隕嘴角挑起弧度,“這就是醫生的建議嗎?”
他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探究,又問道,“說起來,你難道從不會感到焦慮嗎,周醫生?”
“怎麼了?”
“接下來我們可是要奔赴戰場,和那些失控的病人鬥爭了啊,鬼知道我們能不能健全地回歸,你難道不會產生一絲一毫的動搖嗎?”
周肆看著車窗外,無所謂地應答著,“不會,我從不覺得我會失敗,倒是你,你都已經是組長了,曆經大風大浪,怎麼還和一個新人一樣。”
李維隕搖下車窗,將煙蒂丟出,笑著搖頭,“好吧,我隻是覺得,你這人似乎已經摒棄了人類的大部分情感,每次看到你在壓力下還能保持絕對的理智,我都感到非常驚訝。”
“褒義?”周肆反問。
“不,”李維隕直言不諱,“是貶義。”
“人類之所以為人類,就是因為我們有七情六欲,一個人能在壓力下保持理智,會被視為內心強大,但當這種理智超越了某個閾值,就會給人一種非人的感覺。”
李維隕看著前方的道路,試著描述那種非人感,思緒如蝴蝶般在頭腦裡亂飛,他揮舞著雙手,胡亂地抓取著。
他抓到了,“對,一種詭異的非人感,就像冰冷的機械一樣。”
周肆沒有回應,隻是一味地看著車窗外。
儘管周肆的反應顯得有些遲鈍冷漠,又或是說神經質,但李維隕早已習慣了他這種古怪的性格。
“好了,到地方了,周醫生。”
“嗯。”
兩人的對話就像兩把冰冷的刀刃輕輕碰撞,發出清脆而冷峻的聲響。
紅藍的光芒交替閃爍,如同投影燈般,映射在斑駁的牆體上,像是有虛幻的大火正燃燒著城市。
周肆走下車打量著四周,正如李維隕所說的那樣,監察局的人員已經封鎖了這裡,醒目的警戒線交錯,猶如蛛絲般交錯纏繞。
“我去追捕他的本體了。”
李維隕留下這麼一句話,就再次踩死油門,伴隨著一陣陣的引擎轟鳴聲,消失在車流之中。
周肆拎起醫療箱,翻過警戒線,幾名監察員試圖阻攔周肆,但其中一名見監察員見到周肆那標誌性的白大褂後,便製止了同僚們的行動。
那名監察員向周肆打招呼道。
“周顧問。”
對方戴著沉重的頭盔,覆蓋了整張臉龐,全身也進行了一定程度的武裝,看起來就像一道漆黑的剪影,但周肆還是從對方的聲音裡,辨彆出了他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