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伯母在水桶裡舀了一瓢水,洗了把手:“有五六天了。”
乾塘就是把魚塘的水放掉,然後把所有的魚都抓光。
秋冬時節是淡水魚的出水旺季,最是肥美,也是消費高峰期,市場銷量大。
顯然最近的魚市行情比較好,二伯作為水產養殖的timing俠,經驗非常豐富,守到價格的高點,就乾塘把魚都賣掉了。
而曬塘就是抓完魚以後用生石灰消毒,讓池底被太陽暴曬,來年上春頭雨水多,蓄水就可養魚。
二伯的魚塘規模不小,足足有將近二十畝。
其中包含了大伯的七畝和老餘的五畝,合三為一,兩兄弟白給,屬於無償提供。
既然已經下定決心要涉足餐飲行業,那麼食材供應鏈,便是其中至關重要的一環。
餘歡興趣濃厚地撇過頭,轉頭看向身旁的老爺子:“看看去?”
“好啊,反正閒著也是閒著。”老爺子微笑著應允。
他本來就無所事事,隻要有人陪,乾嘛都行。
見狀,二伯母隨意在衣擺揩乾手,邁開步子:“我先去給你們倒杯茶,坐一會休息一下再去。”
餘歡急忙婉言謝絕:“二伯母,不用了,我們剛在鎮上吃完席,現在正需要走動走動,消消食。”
說著,他向吳老師投去了征詢的目光。
吳老師瞥了餘歡一眼,擺擺手說:“你們去吧,我就不去了。”
“哦。”餘歡答應了一聲,然後便轉身跟上老爺子,一同離去。
他們不急不緩地下坡,沿著蜿蜒曲折的水泥路深入前行,被引導著深入鄉野的懷抱。
至此兩側要麼是稻田,要麼是池塘,再遠處是此起彼伏的丘陵和藍天白雲。
這一大片田野和池塘,攏共得有三百多畝,十之八九都是姓餘的持有,多少沾點親帶點故。
行走了幾百米後,一片遼闊而乾涸的魚塘映入了他們的眼簾。
這個魚塘的位置非常不錯,就在水泥路邊上,中間隻隔了個排水溝渠。
餘歡看了看路沿停放的三輪車,後麵還撂著一遙惶ú裼統樗茫鴕淮罄喔熱砉堋?
這些全都是二伯的家夥事。
爺孫倆大跨步邁過溝渠,駐足遠眺,長方形魚塘的另一端,兩個人影戴著鬥笠,手持鐵鍬,正忙碌地鏟撒著一小堆生石灰。
動作嫻熟迅速,進度過了大半。
這個星期的陽光格外明媚,使得池底被曬得龜裂開來,形成了一道道狹小的不規則裂縫。
像這種老塘,在曬塘前會清淤,此際上麵是能直接站人的。
餘歡因為腳傷未愈,擔心一崴之下又得拄拐,所以行動稍顯不便。
他小心翼翼地沿著堤壩的緩坡下去,在鬆軟的池底站定後,回頭看著老爺子從容而下的身影。
老爺子下坡後對他調侃:“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三米高的地方跳下去都沒事。怎麼看你現在比我還像個七十歲的老頭子?”
餘歡無語地看著老爺子:“你孫子我半個月前還杵著拐杖呢!”
聞言,老爺子洪亮的哈哈大笑,使得遠處辛勤勞作的兩人不約而同地扭過頭來。
餘鬆年這家夥一向毛毛躁躁,當即就扔下鐵鍬,鬥笠下的汗水順著臉頰流淌,快步朝這邊奔來。
褲腿及膠鞋沾滿了白色的生石灰。
先是對老爺子打招呼,喚了一聲“爺”,旋即看向餘歡:“歡哥,你怎麼回來了?”
餘歡看著遠處二伯依然穩重地灑著生石灰的側影,微笑著對餘鬆年說:“我還要問你呢,你怎麼回來了?”
餘鬆年嘿嘿一笑,露出被香煙熏得微黃的上排牙:“星期天飯店生意不是很好,這不是被一個電話搖回來幫忙曬塘嘛!”
做蓋碼飯這種快餐生意,周末確實生意清淡。
老爺子卻是斜睨了他一眼,臉上露出一絲不悅:“聽說你個鬼崽子和徐家的那個妹子談愛了?”
餘鬆年作為大老爺們,麵對老爺子的詢問,沒有絲毫的羞澀和遮掩,他坦然地點了點頭,大方承認:“是啊。”
“堂客要找勤快點的!曉得不?”老爺子麵色一沉。
餘歡見狀,連忙打了個哈哈,為餘鬆年解圍:“倩倩在店裡勤快得很呢,既要收銀又要給客人端飯送湯,都不帶歇氣的。”
聽到這誇讚和肯定的語氣,老爺子狐疑地看了餘歡一眼:“是嗎?”
他這孫子的口吻,倒跟村裡人對徐倩的評價大不相同。
“當然了,我在你麵前還說假話不成?”餘歡頷首。
老爺子聽了也不再多言,雙手負在身後,往二兒子那邊踱步。
餘鬆年抬起手正欲拍拍餘歡的胸口,驀地瞅見自己此刻還戴著沾滿生石灰的勞保手套,轉而放下手說:“歡哥,謝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