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弦從章德寧那兒得知,第11期的《京城文藝》,已加印至80萬份。
這是個很誇張的數字。
可惜在這年代,雜刊的加印熱賣,並不會提高作者的收入。
在後世,出版社對於文字作品的支付報酬方式有三種:一是基本稿酬加印數稿酬;二是版稅;三是一次性付酬。
這會兒則完全沒有這樣成熟的概念。
在中國,第一個搞商業化寫作的是王朔,他帶頭與出版社談版稅,“不要稿費要版稅”的舉動,讓出版社都不明所以。
話說回來,收入雖沒增加,《棋王》的影響力卻在不斷擴大,越來越多的人知道了江弦的名字。
《棋王》發表後第二周,青年報的記者便尋來了京城文藝編輯部。
記者名叫潘英,30來歲,拎個挎包,裡麵裝著部海鷗牌120相機。
彼時的江弦,正在前樓與後樓間的籃球場上,和七八個男人一起打球。
潘英和章德寧,安靜的在場邊站了一會。
“這些都是從全國借調來的作家,在這裡改稿子。”章德寧主動為潘英解釋。
潘英點了點頭,這樣的做法不隻是《京城文藝》在做,可以說頂級刊物都在實行這樣的模式,規模最大的當屬“皇家刊物”《人民文學》。
“德寧老師,有什麼事嗎?”江弦小跑來場邊,抹了把額頭的汗水。
潘英笑著伸出手,“江老師你好,我是中青報的記者潘英,來采訪您。”
“采訪?”江弦一陣意外。
更意外的是後麵那群偷聽話音兒的作家們。
“出什麼事兒了?”
“有記者來采訪江弦。”
“我了個去,中青報?!”
“牛大發了!”
一群作家騷動起來,看向江弦的目光,既羨慕又嫉妒。
青年報雖不屬於“兩刊一報”,但在國內也是擁有重大影響力的主流媒體。
被青年報采訪一次,完全稱得上是“光宗耀祖”。
章德寧相當識趣,“潘記者,你們先聊,我這裡還有幾篇稿子要處理。”
潘英與她道謝,隨後笑盈盈的望向江弦,“江老師,不打擾您太長時間,我就簡單問您幾個問題可以嗎?”
江弦點點頭,“真沒想到,我還有被人采訪的一天。”
潘英掏出筆本。
“可以簡單介紹下您自己麼?”
“江弦,男,單身。”
潘英快速記錄下來,“您的《棋王》我也看了,王一生確有其人嗎?”
江弦點點頭,“王一生的創作原形其實是很多個形象的融合,其中之一,是我之前‘待業’時期結識的一位象棋棋手:臧國柱。”
潘英敏銳的捕捉到可挖掘點。
“您曾是待業青年?”
“半年前我病退回京城,在從事寫作之前,我和京城裡40萬男同誌一樣,是一名‘待業青年’。”
“您的父母從事什麼工作?”
“我父親的工作不方便透露,我母親是服裝廠一名普通工人。”
“哪個服裝廠?”
“服裝三廠。”
“挺好的單位,沒頂她的班?”
江弦歎了口氣,“我母親有過這樣的想法,我也曾心動過,一度就要接受了,但我又回想起教員的教誨:廣闊天地,大有作為。
當初正是這樣一聲號召,初中畢業的我,思忖協商,和幾個同學組成集體戶,到農村去,接受了貧下中農再教育,正是想去廣闊天地大乾一場。
可如今回到城市,我卻又要父母犧牲自己,來成全我的人生。
我無法接受。
廣闊天地,大有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