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一章
涉及了鬼案,照理說接待鎮魔司一行,應該由當地鎮魔司的人作主,當地縣府為輔,儘量不將普通人卷入鬼案之中。
可偏偏上陽郡的情況卻不同。
有關鎮魔司的事,竟然是由上陽郡的郡守繞過了上陽郡鎮魔司朱光嶺接手,再由他發函至金縣府衙,同樣越過了金縣的湯祖望。
仿佛上京對本地的情況十分情況,有意避開了鎮魔司。
鎮魔司的事情不是鎮魔司自身解決,這就證明湯祖望有詭異。
“看來帝京對金縣鎮魔司的事情十分清楚了。”
趙福生喃喃自語。
湯祖望二十多年不’死’,本身已經是一個傳奇了。
且在他鎮守下,金縣這些年沒有爆發大規矩的鬼禍——這一點異常難得。
尤其是趙福生鎮守萬安縣大半年的時間,中間爆發的鬼案很多,因鬼禍而死的百姓更是多不勝數。
相較之下,金縣雖說有鬼臉瘡這樣疑似鬼禍的案子存在,但案件規模小,死者少,已經很是難得。
趙福生雖說想辦鬼案,可卻知道輕重,並不會因為急於辦鬼案,便貿然打破金縣平衡,到時令縣城陷入危險之中。
她說完,看了丁大同一眼:“看來你一開始的猜測是對的。”
丁大同心領神會:朝廷此次令謝家祖宗前往上陽郡,應該是要對朱光嶺下手。
朱光嶺也非省油的燈。
早兩年前,他馭使的就是災級的厲鬼,拋除人品、性情不說,他已經可以說是擁有金將級的實力了。
從文興縣的情況看,朱光嶺將上陽郡治理得很差,且極有可能已經處於崩潰邊沿。
如果他還有理智,那就意味著他還會有畏懼等屬於人的情緒,事情反倒好辦;
但要是他處於厲鬼複蘇邊沿,人已經瘋魔,那反倒棘手。
對趙福生來說,要想治理單純的鬼禍簡單,隻需要找到鬼物法則,加以克製、利用。
可如果鬼還有思緒,那就不同了,鬼會變得狡猾,不大好對付。
想到這裡,趙福生皺了皺眉頭。
她這兩句話像是在打啞謎,蔣縣令似懂非懂,也不敢問。
好在片刻後,趙福生看向了他:
“你先起身吧。”說完,又道:“接風洗塵的事先不說,我有話要問你。”
她話音一落,錢老爺渾身一抖。
蔣知縣應了一聲,爬站起身,接著就聽趙福生道:“金縣的情況我剛剛大概問過,我猜湯祖望應該發生了什麼事——”她說到這裡,蔣縣令臉色肉眼可見的變得煞白。
極度的驚駭下,他的瞳孔都在顫抖。
顯然光是提及‘湯祖望’三個字,就已經夠令他膽顫心驚了。
“我原本想看看金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如果有麻煩,我順手解決了,但既然朝廷在知道我們要入京之後,派了你來接洽,那麼證明朝廷對金縣的情況是清楚的,我就不碰這一塊了。”
蔣縣令聽聞這話,大鬆了口氣。
馭鬼者的脾氣大多陰晴難測。
金縣情況特殊,如今還真是十分穩定,雖說每年也會因’鬼臉瘡’而死一部分人,可相較百姓大規模死亡的鬼禍,這一點死亡的人便幾乎可以忽略不提了。
可如果趙福生執意要打破平衡,管這樁’閒事’,那麼問題就嚴峻了。
蔣縣令雖說對於昌平郡一行入京的目的不清楚,可他卻得到了一個消息,此次出行領頭人,是昌平郡鎮魔司的大將級人物。
將級馭鬼者!
那是他根本不敢仰望的存在。
如果她要解決金縣的情況,興許鬼臉瘡事件是能解決的。
可這樣一來,金縣的保護殼被打破,一旦再有人死亡,厲鬼複蘇後就不是鬨著玩的。
蔣縣令還真怕趙福生不管不顧的要管閒事,到時出了事,朝廷不會責備趙福生,說不定會拿他問責。
此時聽趙福生承諾不多管閒事,蔣縣令心下一鬆:“多謝大人,不瞞大人說,金縣情況複雜——”
他說到這裡,看了左右一眼。
趙福生一見,就知道他應該明白湯祖望的情況了。
“不過我路經五仙觀時,答應過觀內常家人,將他們的女兒帶回家中。”趙福生說完這話,蔣縣令臉上露出疑惑夾雜著不安之色。
他本能的看向了錢老爺,錢老爺連忙道:“常家,就是此次涉及我辦查的這樁案子的常家。”他這樣一說,蔣縣令就懂了。
“常家為了和郡裡楊開泰打官司,賣田賣地,將兩個女兒賣進了吳家,大人你回來之前,這位趙大人正說要去一趟吳家走走。”
錢老爺再說起這樁事時,語氣、神態與先前截然不同。
他雖然不明白為什麼到了這個地步趙福生仍願意幫常家的忙,但身為鎮魔司的人,要想從吳家手中討要兩個少女並非難事。
他一說完,蔣縣令一下怔住:“趙?趙大人?此次前來的,不是昌平郡的丁大人嗎?”
“是趙大人。”丁大同聽到這裡,出聲道:“此次入京最初是由徐州馮大人跟帝京聯絡,說好是我帶路,但中途出了些意外,如今一切以趙大人為主。”
說完,蔣縣令轉頭看他:“那——”
“我是丁大同,昌平郡鎮魔司大將。”
丁大同身份一曝露,所有人大驚失色。
一郡之主!
劉三爺等人滿臉茫然,他們隻知道鎮魔司的人高高在上,至於哪個鎮魔司,以及職務的不同意味著什麼,他們全然不清楚。
而錢老爺、蔣縣令等人就害怕了。
蔣縣令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重新跪倒在地。
差役們動作慢些,見縣令一跪,眾人也跟著跪倒在地。
許久後,蔣縣令才逐漸緩和過來,他後知後覺的想:這一行從昌平郡來的人中,領頭的人竟然是昌平郡的大將,而他話中的意思竟然是這位趙大人全權做主,那這位趙大人又是何方人物?
正胡思亂想之際,趙福生道:
“起來吧,都彆跪著了,我要去吳家一趟。”
蔣縣令聞言看向丁大同,丁大同道:“趙大人說了,你們起來就是,看我做什麼?”
眾人這才戰戰兢兢起身,外頭有人進來回話,說是去吳家的車輛已經備下了。
錢老爺事前隻讓人備了兩輛車,鎮魔司的人加盧家人在內人數並不少,兩輛車有些坐不下。
陳母看了盧育和一眼,盧育和就道:“我們、我們也不是鎮魔司的人,乾脆就不去了——”
抱著盧盼兒的陳母點了點頭。
但陳多子猶豫片刻,突然出聲:“我想去。”
“你去乾什麼?”陳母有些驚訝道:“鎮魔司辦案,哪有你——”
趙福生則看了陳多子一眼。
受陳母喝斥時,她有些緊張,雙手緊緊拉住了袖口,下意識的低下了頭。
但不等陳母將話說完,陳多子仍是咬住下唇,堅持道:“娘,你、你和老爺、盼兒留、留在縣府,我——”她平時極少反駁陳母,此時說話都有些緊張,可講到後來時,語調卻慢慢流暢,態度也堅定了很多:
“我要跟趙大人他們同行。”說完,又補了一句:“我一定要去的!”
“你去有什麼用,你真是瘋了——”陳母急道:“你有夫有子,跟著鎮魔司的大人們湊什麼熱鬨。”
陳多子扭開了頭,沒有說話,但卻走了幾步,站到了趙福生身側。
“好了,陳多子跟我們同行。”
趙福生一發話,陳母雖說滿心不快,卻也不敢再多張口。
有她出聲,陳多子鬆了口氣,蒼白的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多謝大人。”
孟婆看了她一眼,眼裡露出憐憫、理解之色,陳多子的眼圈一紅,低頭擦了擦眼角。
“盧家人留在這裡等,陳多子跟我們同路,蔣縣令、錢老爺也同車,劉三爺、常三、常四你們趕車跟著。”
趙福生發話。
劉三爺聽聞這話,臉上出現退縮之色:“這、這,常三,你怎麼說?”
常三還沒聽出他言外之意,隻是道:“我們臨出行前,娘說的是找吳家要回剩餘的十三兩銀子——”
“……”劉三爺無語。
半晌後,他低聲提醒:“吳家可不好惹。”說完,又歎了口氣:
“我不該沾這閒事,可鄉裡鄉親的,如今縮手也不像樣子。”他抬手輕輕的抽了自己一個嘴巴:“大人們發話了,咱們跟著做就行,管它是帶回兩個妮子還是拿錢,大人說什麼就是什麼。”
常三眼中現出焦急:“可是——”
劉三爺強硬道:“都聽大人們的。”
他在五仙觀威望甚高,此時他都這樣說了,常三、常四雖說十分不甘,也唯有齊齊應了一聲:“是。”
眾人從縣府出來。
劉三爺幾人仍駕車跟在後頭,鎮魔司則分成兩隊,分彆坐了兩輛馬車。
趙福生有話要問蔣縣令,便令他同行。
車輛緩緩前行。
蔣縣令雙腿夾緊,雙手擱在膝蓋上,一臉緊張忐忑。
“你每月初一、十五都要去鎮魔司?”趙福生率先開口發問。
蔣縣令表情僵硬的點頭:“是。”說完,又覺得自己的語氣生硬,連忙補充解釋:“這是朝廷的規定。”
“朝廷還有這規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