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抓獲後的第一周,世界上的第一個螯合病患者因為全身大出血死於當地醫院,但螯合病此時已經開始在世界範圍內急速傳播。
鼇合病往往在感染初期就具備極強的感染性。在感染致病孢子後2個小時左右,患者的體液就已經具備了感染他人的能力。致病孢子通過黏膜進入體液循環,並在腦部毛細血管附近富集,在這個過程中,最引人注目的變化是機體中血清素驟降——這也是導致最初的患病症狀與抑鬱症相似的原因。
而後,孢子內的螯合囊泡蟲合子漸漸發育成熟,形成卵囊,卵囊內的核和胞質又反複分裂、增殖,生成成千上萬的子孢子,直到卵囊破裂,它們終於傾巢而出,從物理層麵直接突破血腦屏障,完成對大腦活動的控製。
血腦屏障被突破的那一刻,也即是患病者徹底失去心智,徹底淪為螯合菌傀儡的時刻——即便這時的患病者還短暫地保有正常社交與生活自理的能力,也已經很難被稱之為“人類”。
螯合物們是天生的犯罪者,他們熱衷殺戮——儘管這對進一步傳播致病孢子幾乎沒有什麼幫助,甚至會因此過早暴露自身患病事實,但螯合物們仍舊樂此不疲。
千葉開著車,帶著赫斯塔在塞文山一帶最後一次兜風,她緩緩地講述著關於鼇合病的曆史,在某棵參天大樹底下,她停下了車,靠窗點燃一支煙,輕聲道,“不過這還不是鼇合病最恐怖的地方。”
赫斯塔望著她,靜候她的下文。
千葉接著道:“在發病以前,鼇合病病人不會打噴嚏,不會發熱,即便內心疲憊無力,也可以在人前偽裝出積極向上的態度。人類隻有一種方法來驗證一個人是否感染——抽取腦脊液。
“換言之,在真正被診斷以前,外人很難依據一些明確的症狀判斷周圍是否存在患者……這一點,大大加劇了人們對鼇合病的恐懼。
“在鼇合病迅速流行的那段時間,沒有人敢在其他人麵前表現出自己疲憊的一麵,一旦一個人看起來失去了活力,ta就會被認為是潛在的鼇合病患者,在那個時代,這是最可怕的。”
“為什麼……?”
“私刑啊。”千葉輕聲道,“世界各地都有自發成立的‘螯合物清道夫’,他們會孜孜不倦地追殺被他們判定為感染了鼇合菌的人——有很多人因此被誤殺。除了之前提到的抑鬱症患者,還有相當一部分內向、不善言辭的人。
“疑似者尚且如此,被確診的人日子就更難熬。出於對鼇合病患者的極端恐懼,不少人倒果為因,認為隻有內心汙穢、肮臟不堪的人才會被螯合菌侵蝕——人們不能接受自己也有犯下那種惡行的可能性,他們寧可相信鼇合病患者原本就是生來邪惡的殺人犯,所以才會被惡魔選中……隻是這樣一來,即便是那些經過主動治療後已經的痊愈病人,也無法回到自己原先正常的生活裡去了。
“這也是大多數已經明顯感受到自身變化的螯合病患者,直到病發前也不肯去就醫的原因——我突然想起來你是在修道院長大的,那些汙名化的理由,你應該已經聽過很多遍了吧。”
赫斯塔想起格爾丁修女曾經的叮嚀,她沉默著,一句話也沒有說。
“總之,在當時,有很多人都經曆了令人難以置信的欺淩。”千葉吐了一口煙,“還有一個有趣的數據——啊哈,也許不能稱之為有趣,大概有31%的鼇合病患者,在意識到自己可能感染了鼇合病以後,會隨身準備一把利器:剪刀、匕首……甚至是斧子,你知道為什麼嗎?”
赫斯塔的身體不可抑製地顫抖了一下,“……為什麼?”
“因為他們害怕自己是真的感染了,又不敢去驗證,所以就準備一把利器,打算在必要的時候自裁——然而,這些東西到最後往往成為了他們發病後作惡的第一工具。”
女孩頓時咬緊了下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