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找到霍仲孺,霍仲孺見到兒子的第一聲稱呼,不是喚的兒子,而是拜在霍去病麵前,喊的是“將軍”。
可想而知,霍仲孺小小的腦袋中有多大的問號。
“去病,我這也是想著子孟到年紀了嗎,而且那兒媳我也不是隨便選的,同也姓霍,他們家祖上與我們也是一支,這也算是回歸本源了。”
“什麼這那的!”霍去病大手一揮,“您都喚上兒媳了?不行!我不同意!”
霍嬗在旁暗自捏緊拳頭,忽然感覺自家阿翁是真帥!
霍仲孺麵露難色,他最畏懼大兒子,此事大兒子要是不點頭,定然成不了!
見事情辦不成了,心灰意冷之際,
當事人霍光卻開口道,
“我也確實到了年紀,就聽阿翁的吧。”
“二叔?”
霍嬗滿眼莫名的看向霍光。
唯獨,霍去病眼中現出無奈。
霍仲孺沒反應過來,心中一陣狂喜,
又確認道,
“子孟?此事為真?!那就定下了!”
霍光點頭。
“就定下吧。”
.........
“陛下。”
中貴人包桑在案幾上添盤,
酒二壺,鹿肚,牛肝各一。
天子一日四食,
分少陽、太陽、少陰、太陰四時用餐,
劉據與劉徹相對而坐,這是一日中的最後一頓。
“熊兒,洛邑的鹿肚、牛肝甚是新鮮,你嘗嘗。”
劉據用食箸夾起鹿肚,放於口中,清香滿口,又極有嚼勁,
此菜製,劉據看過無數次,吃還是第一次。
鹿肚、牛肝、酒二壺是祭祀高皇帝時的食物。
據傳,劉邦為泗水亭長時,押送刑徒去驪山時,有一位故人為劉邦準備的離彆宴就是酒二,鹿肚、牛肝各一,此後這也成了劉邦經常要吃的菜。
見熊兒吃出味了,劉徹大笑道,
“好吃吧,好吃就對了!”
食不語,父子用過日內最後一餐後,包桑將食具撤走,看著兒子,劉徹自覺從沒為第二個人付出如此多,感歎道,
“我真是幫了你大忙啊。”
劉據以為便宜老爹隻說的是洛陽事,
點頭道,
“確實如此,父皇,辛苦了。”
“無妨,談不上辛苦,都是為了大漢社稷。”
“父皇,您在洛陽也有一季了,您可知洛陽的農田都被荒廢掉了?”
“知道啊。”劉徹淡淡道,“你能收上錢不就好了,管他是農是商呢?”
劉據在擔心不種田是舍本逐末,可劉徹完全感覺不到,他本就不看重農業,所以一直不重用東方朔,
不然的話,劉徹也不會遲遲不休時曆,顯然是沒把農業放在心上。
可,劉徹有一點,他雖不重視農業,但他需要糧食打仗的時候,各郡國還必須要交上來,郡國想要滿足劉徹的胃口,隻有一招,
層層加壓!
反正皇帝壓我,我就往下級官員身上壓,下級官員往哪壓?
隻能往最底層的百姓身上了。
所以,劉徹朝一直是拉緊繃直的橡皮筋,指不定什麼時候就崩了。
劉徹重商,還有一點可以說明他的經濟舉措,如算緡、均輸、平準,宗旨都是在收割商人,
收割商人的前提是什麼?
當然是商人要有錢。
有錢,才值得收割啊。
父子二人的經濟戰略方向完全不同。
見熊兒不語,劉徹掃了兒子一眼,
繼續道,
“你隻要把稅收上來就好,大漢財政逐年增長,就是好兆頭。
百姓吃飽了,自然不種地了,等到他們沒糧食吃了,就又去種地了。
說來,還是你搞得海貿利益太大,當時你與我說,我還沒覺得什麼,
施行起來才發現,這就是源源不斷的金山啊。
熊兒,此事你看得太遠了。”
劉據搖頭道,
“田中植樹,因海貿而起,卻不應是如此。”
“海貿不是人人能混到飯吃的,可洛陽、江南之風俱是如此,於海貿趨之若鶩,對大漢必定不是好事。”
劉徹歎了口氣,他不想因此事大動乾戈。
劉據的意思很清楚,
商和農,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掙錢方式。
商,風險性更大,能吃到餅的隻有少數人,如波浪大起大落。
而農則不同,農是極其穩定的,隻會被天災影響,即便有格外精耕細作的農戶,但每塊地的產出是固定的,隻在區間內起伏,長久看更趨向於一條穩定的直線。
像是經常提到的清朝三十三兩銀,換個角度來講,也能說明農戶的年收入是固定的,像經驗豐富的農戶,甚至能大致估算出自己一年的收成。
農業代表著穩定。
劉據擔心的問題是,
一向穩定的農戶,去追求風險和利潤並存的海貿,無異於是將老實的人推向賭桌。一定會有人掙錢,但大多數人會血本無歸,農戶破產的結局隻有一條,成為流民。
流民就是王朝走向滅亡的絕殺,當流民四散時,任何朝代的統治者都扛不住。
這也是施政的隨機性,任何政策都是有利有弊的,會帶來收益,同樣也會有弊端,所以需要劉據去取舍,但海貿已開,不可能有回頭路了,
現在的問題是,如何用政策再把農戶拉回到土地上,
保住農業的基本盤。
北方還好,有大片的耕地,世世代代耕作,他們對海貿也就不那麼感冒。
可南方卻完全不一樣,他們有天然的地理優勢,以及因地緣而誕生出的開拓精神,海貿實在太吸引他們了!
“熊兒,”劉徹表情嚴肅,“我知你在想些什麼,要我說不如再觀望幾年,你行此舉太冒險了。”
就連一向敢折騰的劉徹都有些發虛,
在他看來,能把農民拽回土地上的辦法,隻有一途,
土地改革。
而土地改革,必然會帶來大漢稅收的變化,稅收一變,大漢的任何既定政策就都要變!
遷都是有驚無險,而土地改革,則是險象環生!
按劉徹的意思是等,至於等什麼,他也說不上來,
其實劉徹心裡明白,熊兒的擔心不無道理。
大量農戶不種地了,去加入海貿大潮中,一個浪打下來,大部分人都會破產,回來之後,耕地也早就被兼並了,這些農戶的存在會很危險。
但,相比下來,劉徹的選擇是寧可用軍隊鎮壓流民,他都不想去觸碰土地層麵。
原因很簡單,
後一條路太危險,太難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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