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漆黑虛無的毀滅之光中,猶如第二顆太陽似的白色光斑升了起來。
以歐提努斯揮下的槍尖為,星空被劃分為兩半。
天地之間,隻剩下一片宏大的寂靜。
下一秒,一切都消失殆儘的虛無連僵持都沒有,就被猶如世界初生一般的茫茫白光吞噬殆儘。
“那個混蛋……”
歐提努斯身影一閃,清冷俏麗的麵龐上浮現出一抹怒意。
在她的腳邊,是一顆玻璃珠大小的裝飾品,在裡麵,一團星雲正緩慢的旋轉著。
“我隻是提前完成了你想要的結果才對吧,就算不感謝我幫你省了功夫,也不至於咒罵我吧?”
在一片沒有光線,好像外層宇宙一樣的虛空中,羅蘭與歐提努斯正麵相對。
“而且,明明說好要把這個世界化為灰燼用來慶祝,結果卻主動出手阻止了這場毀滅,留下一點殘渣,這可不像你的作風呢。”
羅蘭饒有興致的看著歐提努斯腳下的那顆玻璃珠,低聲笑道。
沒錯。
剛剛歐提努斯揮動主神之槍並不是為了和羅蘭比誰殺得快,而是為了從那一擊的餘波中把僅剩的世界保留下來。
歐提努斯沒有理會羅蘭的調侃,隻是靜靜的看向周圍的一切。
在如無底深淵一般的暗影色調中,看不到天與地的分彆。
能被她感知的到,隻有二人腳下沒有任何高低差,連微米單位起伏都沒有,一直延伸到地平線彼方的大地。
自然物也好,人造物也罷,即使旋轉三百六十度打量,也找不到任何能讓人產生現實感的東西。
儘管她和羅蘭隻是保留著自己的色采,並沒有發光,但在這統一的黑暗中,仍然看上去猶如滿月一般搶眼。
歐提努斯很熟悉這片漆黑的世界。
在把所有相位全部摧毀之後,留下來的就是這樣的世界。
就算將它再度摧毀,也不會出現新的場景,
如果說船之墓場是格雷姆林最終的據點,那麼這個世界就是魔神的儘頭。
——萬象的墳墓。
這如同基岩一般的存在,這無處可逃的囚籠,就是獲得了全能之力魔神要感受的第一個絕望。
每次回到這裡,歐提努斯都會有些無精打采,但今天的她完全顧不上這些東西。
“{這裡}隻有我們兩個人,你居然真的主動毀滅了世界……”
事情的發展完全超出了少女的預料。
她原本還想利用世界作為人質來威脅羅蘭就範,沒想到羅蘭反手就提前送人質上路了。
而且那一擊的強度充分展現了對方勢在必得的決心。
隻是在她稍稍思考這是不是苦肉計的功夫,宇宙就迎來了毀滅,如果當時的她再猶豫一瞬,就連腳下的這顆名為銀河係的玻璃珠都保不住。
“我隻是學習了一下你的理論而已。”
羅蘭的聲音在空曠的世界中不斷回響,回音在一次次的盤旋繚繞。
“你提出的交易注定了不可能產生讓雙方都滿意的結果,那我為什麼還不死心寄希望於和平解決,因為你善是嗎?”
他聳了聳肩,有些玩味的看著歐提努斯腳下的那顆玻璃珠。
“不過,看來當時的果斷還是帶來了不少意外之喜呢?”
“在物質界的相位被保留時你沒有出手,但在涉及到銀河係的時候卻動手了,把僅剩的殘骸保留下來,也就是說,你雖然不在乎相位本身,但在這片星係中,在那名為地球的渺小行星上,有你認為被毀掉了很麻煩的事物。”
“讓我猜猜……幻想殺手?”
在聽到這個名字的瞬間,歐提努斯僅剩的眼睛也不禁眯細了一點。
這種表現讓羅蘭的嘴角咧的更開了。
“果然如此呢,比起我來說,你才是對於世界的毀滅接受度更低的那個人吧?”
噌——
鋒刃劃過虛空擦出了悅耳的聲音。
歐提努斯將槍尖刺進漆黑的地麵,碧色的眸子越發冷漠了。
如羅蘭所言,幻想殺手身為世界的基準點,即使對於魔神而言,也有著相當的重要性。
它就好比硬核遊戲的存檔點一樣。
當魔神太過胡來讓遊戲在進行過程中徹底死檔後,至少還可以通過它重新開始。
更何況,對於歐提努斯來說,它的意義遠不止如此。
魔神們是創造者。
用名為相位的濾鏡來改變世界的模樣,就連這片終末的儘頭,本質上也隻是魔神的創造。
隻不過被摧毀的建築隻能創造出瓦礫堆,什麼都不存在的世界也隻能創造出一片虛無。
這種隻能做加法的全能,有著一個很大的弊端。
創造物是無法逃脫造物主的認知的,創造的世界也完全來自於創造者的主觀印象。
而如今的世界,早就已經是歐提努斯在畫布上塗抹無數次的結果了,與她成為魔神時的那幅畫大相徑庭。
因此,為了重新找回那幅畫的記憶,她必須要用名為幻想殺手的刮刀一點點找到那些被已經扭曲的異常。
這就是為什麼歐提努斯要保留銀河係這一殘骸的原因。
一旦現在的宿主死去,在新的世界這份能力不知道又會落到誰的身上,這點對於之前的歐提努斯來說算不上什麼,畢竟她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但羅蘭的出現讓她意識到了某種可能性。
從來沒有誰規定,魔神隻能存在一位。
在等待幻想殺手重新出現的過程中,世界又會發生怎樣的演變,會不會再誕生新的魔神,歐提努斯也拿不準。
一個物品的真正價值,是由有多少人想要他來決定的,在有潛在競爭者的情況下,少女自然不可能用之前那種無謂的態度去對待他。
“——所以,對於這個世界,你比我要在乎的多。”
羅蘭像是下結語一樣平靜的說道。
“那又如何?”
被說中心思的歐提努斯深深的吐了一口氣,仍然沒有示弱。
“隻不過是打平了而已,在一片漆黑而虛無的世界中戰至儘頭,和在一片虛無的世界中避開一個玻璃珠戰至儘頭,本來也沒有什麼區彆。”
“這可不一定啊,這個世界對我們來說都有無可取代的重要性,但並不代表我們是一路人,你想保護的是此刻的世界,而我在乎的,則是它的未來。”
羅蘭提出了質疑,這斬釘截鐵的態度讓歐提努斯皺起眉頭,顯得有些納悶。
“未來?”
“沒錯,這還要多謝你呢,歐提努斯。”
羅蘭坦然的說道:“我一直在想,要如何不留後患的戰勝你,僅僅以武力而言,如果你一心反抗,雖然我有信心能贏,但麵對同為魔神的你,這個過程恐怕會被拉的很長,但現在,你的表現給了我一個靈感。”
“嗯?”
歐提努斯怔住了。
但很快,她就反應過來了。
因為羅蘭的身上,已經冒出了比之前更加沉重的壓迫感。
“難道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