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玉辭目不轉睛地看著兩人。
那心底的不甘,卻如野草一般瘋長,瘋長,那段恥辱的記憶,如一窩被炸了窩的老鼠,在這荒亂草叢中,四散逃竄。
趙昔微覺察到最近的一道目光,忽然手腕一停,朝李玄夜歪頭一笑:“殿下真的要聽嗎?妾身不是很有把握呢!”
這笑容,隱隱有些得意,又有些淘氣。
像極了一個得到寵溺的小孩。
李玄夜怎會不知她的小心思?
他嘴角勾了勾,撩袍在離她最近的位置落座,淡淡笑道:“那太子妃便隨便彈一曲吧,若是彈得好,孤重重有賞!”
他姿態慵懶恣意,語氣漫不經心,偏他氣勢冷峻,威儀隱隱,在旁邊這麼一坐,倒是把那九霄琴的寒意都給壓製住了。
趙昔微抿唇一笑,將手腕上的那副珍珠手串褪下。
“這可是九霄琴!”
圍觀的群臣有人發出驚歎。
有人語帶遺憾:“是啊……此乃皇後最鐘愛之物!”
有人如臨大敵:“聽說九霄琴非國手不能觸碰……”
有人幸災樂禍:“那不是顧小姐非要聽琴嗎?”
……
有人幽幽問出了最關鍵的一個問題:“太子妃……學過琴嗎?”
徐雲嬌冷冷一哼:“她又不是跟著我長大的,學不學過的,我怎麼知道?”
暗示趙昔微從小在鄉野。
這……
四周頓時一片冷寂。
這可是顧皇後最鐘愛的遺物,這九霄琴挑人,非國手不能駕馭。
若一個不小心,把琴弦弄斷了……
那可就熱鬨了。
群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悻悻地閉上了嘴。
李玄夜倒是十分從容,隻靜靜地看著一旁的美人兒。
趙昔微淨了手,又緩緩地擦乾淨掌心水珠。
四周安靜得連風都靜止了。
在她這樣慢條斯理的動作之下,眾人屏氣凝神,等待著一場即將到來的災難。
三年笛,五年蕭,十年琵琶,百年琴。
沒有人相信,一個從來沒學過音律、不懂樂理的人,可以彈得了絕品古琴。
趙昔微再次落座,深深吸了一口氣。
忽然轉頭,看向了李玄夜,眸光盈盈,問:“那若是彈得不好,殿下不會罰妾身吧?”
李玄夜隻當她是信心不足,便笑道:“太子妃資質聰穎,怎麼會彈不好?”
這話一出,席間又是一片倒抽涼氣之聲。
這寵得也是太過分了吧……
李玄夜倒也沒也真的抱有多大期待。
他隻是覺得,通不通音律、琴藝好不好,又有什麼關係?
她是他的太子妃,又不是歌舞姬!
趙昔微嘴角揚起一抹嬌笑,素腕輕輕落下。
“錚——”
琴音起,風雲止。
蕭蕭指下生秋風,漸漸幽響颼寒空。
李玄夜心中一震。
這是極其特彆的一首曲子。
雄厚、純正、威嚴,帶著無儘的殺伐之氣。
不光是他,整個宴廳的男女賓客,身軀都顫了一顫,滿臉驚惶、猶疑、畏懼地看向了趙昔微。
她麵容低垂,眸光半掩,纖長十指在琴弦上疾速按撥,帶起寒芒點點,猶如銀槍翻飛。
隨著她指法的變化,琴音越來越激昂,她眉目也越來越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