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滿枝不敢再說。
「罷了。」李玄夜闔目,仰靠在禦座之上。
雕龍繪鳳、鑲珠嵌玉的天子寶座裡,他靠著椅背,雙目緊閉,像是疲倦至極了。
何滿枝緊緊地抱著琵琶,連呼吸都屏住了:「妾身也聽師傅說過,當初司馬相如初見卓文君,便彈奏一曲鳳求凰以訴情衷,兩人因此結下良緣……後來……」
「後來,司馬相如移情彆戀,卓文君悲痛欲絕,作下詩一首。」李玄夜未睜眼,隻寒聲截住了她的話尾,「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是為白頭吟。」
忽聽他說出這樣直白的話,何滿枝又驚又懼。她抱著琵琶,麵色煞白,不敢再聽:「陛下,它還有下句,願得一心人——」
李玄夜坐直了身子,抬眼看她,麵上閃過一絲嘲諷:「朕是天子。」
何滿枝一顫。
「朕是天子」
她不知道他這話是在說給她聽的,還是說給離去的趙昔微的,可不論是說給誰的,他都是在表達一個意思:他是天子,他不能一心人。
這樣冷酷的答案丟在她麵前,她才情竇初開的心,仿佛萬箭穿過,是汨汨的血流。
她從未奢望過他的情,可她也不想親耳聽見他這樣的戮心之語。
一滴眼淚終於承受不住墜落下來。
是恐懼,亦是難過。
李玄夜靜靜看她一息,突然淡淡道:「便來一曲白頭吟吧。」
何滿枝應了一聲是,便深吸了一口氣,忍著淚水緩緩奏來。
李玄夜閉上眼,側耳靜聽。
「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淒淒複淒淒,嫁娶不須啼。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何滿枝且彈且唱,含淚帶悲的音調楚楚可憐。
李玄夜恍惚間想起了很多事。
想起了他數次的心軟和放低,反反複複,終是失去。
那他便罷了。
他是萬民的天子,不是誰的一心人。
「陛下——」何滿枝幽幽的聲音傳來,她抱著琵琶,屈膝一拜,「妾奏完了,陛下還想聽什麼?」
李玄夜從思緒裡抽回。
「嗯……」他應了一聲,也沒再說話,不知在想什麼。
何滿枝不知自己該何去何從,他不發話,她也不敢問,便跪在地上沒起身。
直到女官執筆而來,立在宮燈下,道:「陛下,今夜可是何良娣侍寢?」
何滿枝頓時臉色漲得紫紅。
李玄夜聞言,站起了身。
他步下了禦座,緩緩走到了她身邊。
何滿枝死死抱住琵琶,眼睛瞪得大大的,看著麵前的男人。
天子臨幸妃嬪,會有女官執筆記入檔案。
可她此時卻全無歡喜,有的隻是悲酸。
他心裡明明還有著另一個人,卻要與她……
他站在她身邊,靜靜地看她片刻,忽然轉過身,道:「送何良娣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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